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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量夙秋之时,夙秋也看向了她。
他的神情还是和昨日早晨一样。
从这一点看,他其实和秦鸣有点像。
只是,水乔幽记得,秦鸣是因败给她气得想杀了她,眼前这个少年看她的眼神,更像是她已经是个死人。
水乔幽没盯着他们看太久,注意力很快又回到眼前四人身上。
眼前四人都是高手,即使她此刻不曾受伤,一时半会要从他们四人手中逃脱,也会有些困难。
好在这四人应是很少遇到需要他们联手的情况,四人配合起来少了些默契。
用剑的那个中年男人,比起其他人,还多几分浮躁。
水乔幽看出这点,沉下心来,多分了两分心思对付此人。
她侧头避开丁六的刀,顺势后躺,左手撑地,支撑住整个上半身,右手架住一人的铜拐,右脚踩住了那浮躁之人的长剑。
剩下那人的重锤当头砸下来时,她抽走了自己的玉笛,左手抬起, 身体重力集中右脚,整个人往右边转了半圈起身,避开重锤,左脚也踩在了剑身上,阻止了那人抽剑。就着这个动作,整个人腾空,右脚一抬,踢在那人胸口,人被踢得直往后退,长剑脱手落地。
水乔幽下落在丁六追过来的刀面上,侧翻脱出四人的包围圈。
她那一脚,看着没有太大威力,被踢中的刘舵主后退了五步才勉强站稳,喉间涌出鲜血,胸口气血翻腾。
赵涟追赶过来时,恰好遇到这一抗四的场面,见到刘舵主被踢,他都替他感到痛。再看自己手下的人,赵涟暂时放弃了帮忙的想法,选择靠近时礼,指挥自己的人将水乔幽和其他四人,全部包围起来。
夙秋在旁观看,瞧着这一幕,知道丁六四人要想拦下水乔幽怕还需要点时间。
他轻轻转动握着铁钎的手腕,飞身下马,朝着水乔幽攻去。
时礼抬手示意丁六四人先让开,暂时坐在马上做看客。
夙秋手中的那根铁钎还没到眼前,水乔幽就知道不好对付。
手中玉笛对上它时,碰撞的声音比挡丁六的刀还要重,证实了她的顾虑。
夙秋早就注意到了水乔幽手中的玉笛,见它挡住自己这一击,仍然完好无损,眼里闪过一丝兴趣。
他快速转换招式,铁钎想要弄断玉笛。
一连三招,还是未能成功。
他不再执着此事,干脆避开玉笛,将目标换成了人。
细长的铁钎在他手里,比秦鸣的剑还快,落下的重力却丝毫不逊前面一人用的重锤。
他出招同丁六他们这种江湖大侠亦有很大的区别,招招致命,讲究速战速决。
他的招式奇快,水乔幽重伤未愈,精神紧绷了两日,又打了好几场,体力有点跟不上了。
挡了他二十招杀招后,右手手臂被铁钎狠狠地击了一下,手上差点拿不稳玉笛。
夙秋没给她喘息之机,铁钎一转,眨眼又横扫她的脖子。
水乔幽赶忙后退,没再硬接。
空间有限,她很快就要退到包围圈的外围,这让她的脚步有了一瞬间的滞缓。
夙秋没有这种顾忌,身形更快。
通过他的身形,水乔幽肯定他就是那晚守在屋顶上的那个人。
她内心有些惊讶,此人年纪轻轻,武功,竟比萧翊还高。
退无可退,水乔幽只能再次挥动玉笛去挡,夙秋骤然改了招式,整个人越过她,手绕到了她身后,铁钎用力击打在她背上。
水乔幽整个人被迫往前。
退了三步,听到背后异常的风声,努力转身。
这一次,她挡住了他的铁钎,却没能停下身形,被夙秋逼得又后退一丈,终是力气不敌,单膝跪倒在地,嘴角溢出鲜血。
夙秋手上用力,铁钎沿着玉笛滑到她手边。
铁钎没刃,水乔幽的手却当即划出鲜血,皮肉翻起。
夙秋见她还不松手,铁钎再次敲在她手臂上。
手肘骨裂,玉笛从她手中掉落。
夙秋敲在她后背的那一下,不适感也一同涌了上来。
喉间强咽下的那口鲜血还是吐了出来,本已是强撑的她,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
她看着夙秋用铁钎挑起玉笛,拿在手里端详。
再想往上看,意识溃散,整个人往前倒了下去。
夙秋将水乔幽的那根玉笛拿了回去。
时礼以为他是自己对它感兴趣,没有反对。
回去后,时礼禀报,“林光,死了。”
夙秋将玉笛给了楚默离过目。
楚默离看着玉笛,脸上神色没有变化。
时礼继续禀道:“逃出城的只有他一人,封常未和他在一起,暂时还没找到。”
他们发现林光时,便只有他一人。直到林光身死,封常没有出现过。
楚默离听他说完整件事的经过,拿起玉笛,道:“不用找了。”
他们找了一日一夜都没找到他们,平宣王即将出城时,她暴露了行踪,被围堵抓捕。
怎么会有这种巧合。
“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出城。”
出城从来不是她的目的,她的目的是送封城出去。
现在,她的目的,十有八九已经达到了。
她居然用自己的命去保一个她说和她没有交情的人的命。
一饭之恩?
她还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时礼看到林光的尸体,却没有见到封常,回想整件事的经过,回来的路上心中已有了些许猜测。
楚默离这么一说,他当即理会了全意。
接连办事失败,时礼自愧,请求责罚。
楚默离没看他,“现下还有事要办,先暂且记着。”
时礼闻言,更加愧疚。
“谢公子。”
请完罪,见楚默离拿着林光的玉笛在看,询问,“林光的尸体,如何处理?”
楚默离手上的青玉横笛面对刀劈剑砍,上面没有一丝缺口,看着不像普通的青玉。
楚默离乃青国皇子,自幼便见过不少玉石珠宝,手里的这根笛子,用的是什么玉,他一时却看不出来。
他想起了前两次见她时的场景,默了须臾,问道:“她是哪里人?”
“原阳。”
“送回去吧。”
时礼不会对楚默离的吩咐有意见,“是。”
时礼正要下去让人办,楚默离将笛子递给他,“还给她。”
时礼瞥向夙秋,夙秋对这根玉笛似乎很感兴趣。
楚默离注意到,询问夙秋,“你想要这根笛子?”
夙秋摇头,他只是对它有点兴趣。
他出声解释,“这不是一根普通的玉笛。”
时礼转头看向玉笛,它的确不普通,又能挡刀又能挡剑的玉他还是第一次见。
楚默离没作声,听出还有后续,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夙秋看着笛子道:“相传,大邺最后一位大将军水羲和有一样随身兵器,乃是一根青玉横笛,可抵刀剑,坚不可摧,名曰‘浮生’。”
第一次听说浮生时,夙秋很难相信这世上竟然还有可以抵挡刀剑的玉石,他便很想见识一下这样兵器。
可惜,无法如愿。
“水羲和死后,浮生便失去了踪迹,应当是随她埋葬在陵寝。”
昨日听时礼说起林光用的武器的特点时,他就想到了浮生。
今日亲自见识到它的神奇,他更加确认,林光的这根玉笛很有可能就是浮生。
他没想到,昔日的心愿今日实现了。
难道以前大家的猜测是错的,它并没有成为水羲和的陪葬品。
夙秋说的这个人,楚默离和时礼都知道。
大邺允许女子做官,大邺皇朝,曾经出过很多女官,水羲和就是其中一个。相对于其她女官来说,她最是有名。
毕竟能做到大将军这个位置的女子,只此一人。
何况后来,她还被尊为帝师。
故而,大邺大将军水羲和,在史书上,也是个名人。
时礼望向玉笛,没想到这样一根笛子竟然还有这么大来历。
饶是知晓林光的这根玉笛就是‘浮生’,楚默离还是让时礼将它还给了它的主人。
主人已死,它怎么到的她手上,楚默离也没兴趣知道了。
时礼拿着浮生同夙秋一起出门,难免有些好奇,这些连王爷都不知道的秘事,他这么年轻怎么会知道。
夙秋简短回了一句,“书上看到的。”
“哪本书?”
“不记得,以前在家里的书房看到的。”
他这么一说,时礼疑惑的事更多了。
夙秋是楚默离五年前在外面打仗的时候带回来的,年纪不大,武功却很高,见识也是极广,甚至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时礼等人每次问他,怎么会知道那些,他就说以前在家里书房看到的。
什么样的人家,这么多他们没见过的书。
他们再问他家里是做什么的,家在哪里,他就说忘了。
楚默离不知是知道他的情况还是不在意这些,从没追问过他。
夙秋这么说,时礼也知道,再问下去,便是白问,收了好奇心,拿着浮生先走了。
平宣王的车驾离开临渊城后,在官道上行了两个时辰,两旁的平地变成了山林,天下忽然下起了大雨。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队伍冒雨走了一炷香左右,道路变窄,马车陷入泥泞的道路上,寸步难行。
好不容易走过那最窄的一段路,雨越下越大。
卫队首领对比舆图,让人去周边探查,在左前方一里处发现一处破败的山神庙,首领向昭恩提请,先去山神庙暂避。
昭恩见众人都是一脸狼狈,颔首同意。一行人转道去了山神庙。
在山神庙里歇息了半个时辰,雨仍旧未见变小。
废弃已久的地方,本就环境差,雨一直下,人在里面待着,便觉得闷。
昭恩出了侧殿,去屋外透气。
在屋外站了片刻,雨飘到破败的屋檐下,侍从担心他受凉感染风寒,劝他回殿里。
屋檐下的雨的确变大了,昭恩转身。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看见庙宇旁边的雨幕里有个身影一闪而过。
不仅是他看到了,侍从也看到了。
后者想看清一点时,雨里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环顾一周,旁边都是自己人,没看出不对。
昭恩继续向前走,见他没跟上来,问道:“怎么了?”
“王爷,小人刚才,好像看见那有个身影。”
他有些疑惑,王爷没看到吗?
昭恩顺着他的视线再次看过去,声音如常,“许是雨太大,你看错了。”
他的话让侍从怀疑自己,是吗?
昭恩收了视线走人。
侍从不敢耽搁,赶紧跟上。走了两步,又撇头向那边望去。
一切正常。
许是他真的看错了。
时礼得到楚默离提点,派了人去追平宣王的车驾。
平宣王是青皇请的他国贵宾,如今他已出临渊城,时礼也不好让人去他的车驾中探查,以免被发现,给楚默离引来麻烦。在山神庙追上他们,只好吩咐人暗中跟着他们。
他们没有在平宣王的车驾中发现封常,直到第二日,他们派去的人也没见到有人跑出来。
时礼清楚,这次他们彻底失手了,将人召了回来。
这个结果,楚默离早有预料,没有责备。
叶弦思赶在楚默离给的限期之前的最后一刻钟抵达了临渊城。
辰时,楚默离的马车也离开了临渊城。
林光死在城外的当天下午,时礼就已安排人将他的遗体送往他老家原阳。
棺材要到下葬之前才封,林光这种人,安王府也没必要给他打造上好的棺材,棺材便是简单薄木拼成。
隔日傍晚,负责送遗体的人将棺材临时停靠在路过的义庄。
二更时分,义庄看守人去休息,整个义庄安静下来,水乔幽忽然睁开眼睛,从棺材里爬出来。
她撕了衣摆,靠着棺材简单给自己处理了一下腰间的伤口,忍痛站了起来。
她孤身一人,但她这次出繁城是代表会友镖局被安王府所请,她不能因自己连累无辜之人,必须谨慎处事。
处在阴森之地,她也不害怕,借着月光在义庄里看了一圈,找了一副和自己差不多的尸体,诚心给人道了歉,随后将尸体放进了棺材。
盖上棺材,她没有立即离开,躺在了那尸体原先所躺之地休息。
天亮时,负责运送尸体的人过来将棺材运走,没有注意到,旁边躺着的一圈尸体里,有一具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