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赁下的小院就在小宁村,距离海边比从石阳镇走到海边近很多。
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沈润带着晨光走进村子,找到了修整一新的小院,推开院门,正面一间瓦房,左边是厨房,右边是柴房,中间一个小小的土院,打了一口水井。沈润的马车已经被赶进院子里,停在院墙下,院里没有点灯,整座村子都没有灯火的光亮,贫瘠的小渔村,不可能会浪费油钱。
瓦房只有一个房间,一张大炕,桌椅柜子虽是粗木的,却擦拭得很干净,炕上铺着干净的被褥,房梁上也没有灰尘蜘蛛网什么的,进门之后一股浓郁的驱虫草味扑鼻,墙角被点燃的驱虫草还冒着几点火星子,有福客栈的掌柜费心思了。
锁了院门,沈润点了两盏油灯,先去马车上将行李搬进屋子,又去给晨光烧洗澡水。晨光在屋子里收拾衣服,水烧好后,她就去屏风后面洗澡了。
这里只有一个房间,洗澡间是在房间的一角用屏风隔出来的空间,后面放了一只崭新的浴桶,做工粗糙了些,好歹是新的。
沈润坐在凳子上,听着屏风后面的舀水声,一边擦拭茶具,一边在心里懊恼他不该提野狼谷。红衣引出的凤凰宫是一个禁忌,当年穿着红衣的人是司晨,这是另外一个禁忌,他不仅在晨光面前提起红衣让她想起了晏樱,还让她想起了司晨,他不该因为自己的喜好去犯她的忌讳,还一连犯了两次,在那之后她都不怎么说话了,想到这里,他懊悔地叹了口气。
晨光擦着头发从屏风后面出来,对他说:“你去洗吧。”
沈润应了一声。
她的语气好冷。
等到他从屏风后面出来,晨光已经缩进被子里了。苍丘的土炕很大,可以从南滚到北,炕上铺了两床被褥,沈润见状,心想掌柜的用心过头了。即使铺了两层被褥,土炕依旧很硬,沈润不太习惯,余光瞥向晨光,晨光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生气,也不愿意将今天的气带到明天去,想了想,他轻声问:
“你睡了?”
“没有。”晨光闭着眼睛回答。
沈润见她很快回答了,稍稍安心,笑着问:“炕太硬了是吧?”
“还好。”对晨光来说真不算硬,她可是什么样的地方都睡过。
她惜字如金,沈润不好判断她此时的心情,抿了抿嘴唇,终于选择了单刀直入:
“你生气了?”
晨光愣了一下,睁开眼睛反问:“生什么气?”
“气我提了司晨。”放宽界限,司晨还是可以提一下,晏樱是绝对不能提的,沈润想通过提起司晨来确定她此时的心情。
“这有什么好气的?”晨光觉得他很奇怪。
“我在你面前提了司晨,你和司晨......”沈润观察着她的脸色变化,欲言又止,缓缓地、试探地说,她的掌控欲会让她排斥另外一个许久不曾出现的自己么?
“一个人?”晨光说,沈润愣了一下,只听她接着说,“两个人?”
沈润从来没有深问过晨光和司晨,她也没有主动对他讲过,这会儿突然说着模糊不清的话,让他越发摸不着头脑。
“你好像从来没问过我这事。”晨光说。
“我以为不能问。”
“有什么不能问的,只不过,回答不回答在我。”晨光笑了一声,“这事能说的可多了,可惜我从前记性不好,许多事早就忘了。”她说着,沉默了下来,双眼直直地盯着顶梁,就在沈润以为她不会再说的时候,她忽然用极小的声音,带着讽意笑道,“疯子的玩笑罢了!”
沈润的心微沉,他似明白了点,又似不太明白她具体想表达什么。他犹豫了一会儿,轻声对她说:“其实,很久之前我就想知道你的事,只是怕你多心不敢问太深,我想知道你的过去,没有参与到你的过去我很遗憾,我是认真地想要了解你。”
“你不会想参与到我的过去,没有人想。你要了解我的过去是为什么呢?因为好奇,还是想知道曾经的我究竟活得有多痛苦,你好因为这些痛苦对我产生更深的怜爱,下定决心更温柔地待我?”晨光含着笑望向他,“如果是因为好奇,我不会拿我的经历去满足别人的好奇心。如果是为了更深的怜爱,没有必要,我不需要因为怜产生的爱。可怜?死在我手里的才是真的可怜。”
她平卧在床上,用轻柔的嗓音说着冷傲的话语,掀起了沈润的心潮。
他明白了,虽然他依旧无法去探究她的过去,可他明白了她对待过去的态度,沉默了良久,他低声说:
“我不会再问了,但我不敢保证我不会再脱口而出,毕竟在你面前我不太有防备,那个时候,你就当没听见。”
晨光微微一笑:“问不问在你,答不答在我。”
“就是这样。”沈润点头笑道。
两个人达成了共识。
“睡吧!”晨光说,将被子拉高,“浪的声音好大,都传到这儿来了。”
“是村里太安静了。”沈润道,顿了顿,问,“你不觉得这炕太硬?”
晨光闭着眼睛说:“这算什么?我以前都是睡石头的,石头还不平。”
沈润愣了一下,笑出了声,挥手灭了桌上的油灯,去拉她:“你往这边来!”
“这么大的炕,干吗要挤在一起?!”晨光不悦地说。
“冷。”沈润回答。
......
炕太硬,沈润睡不习惯,第二天睡过了头。没人叫晨光,晨光也没醒,于是前一天说好的看日出泡汤了。
沈润被一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叱骂吵醒,睁开眼睛时,那声音已经消失了,他看了看窗户,外面大概日上三竿了。
晨光尤未醒,昨天他将她拉近,半夜里她自己凑了过来,缩进他怀里。沈润一边拉高被子盖住她的肩头,一边在心里赞叹自己真是柳下惠死了可以拉去烧舍利子了,又有点忧心是不是已经不能用了,想起临来前秦朔暗示他趁此行赶紧弄出个后代回去巩固地位,他无语地叹了口气,起床,打水洗脸,准备做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