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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他以为她是自己有这个念头所以问他,可片刻之后他又觉得她是单纯地在问他。
“我不是因为觉得有趣才做皇帝的。皇宫就像是兽场,皇子众多是因为弱肉强食,在失败的全部被淘汰之后,留下来一个最强的才有资格继承帝国。父亲看儿子拼杀就像是在看斗兽,偶尔会因为还是人所以不忍,可为了国运不得不让他们拼杀,当那些被圈在笼子里的‘野兽’威胁到他的帝位时,他又会毫不留情地将他们杀掉。说到底,人都是为了自己活命,皇子为了活命必须要拼杀到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最后的结局只有一个,继承帝业。”
“像你这样一身温润风雅的人,不适合说这么野蛮的话,不匹配。”
沈润笑起来,望向她问:“这是夸奖?”
司晨没有说话。
停了片刻,沈润继续说:
“不过,南面称王也不算无趣,因为,我也不想把自己的性命放进别人手里。”
“不是为了建太平盛世,青史留名?”
沈润哧地笑了:“你总这样说我,在你的心里我是圣人?”
司晨坐起来,看着他说:“我还挺喜欢看你里外不一两面三刀伪君子的模样。”
沈润的脸色不太好看:“你这是骂我吧?”
司晨摇了一下头,一双大大的眼睛清冷冷地盯着他:“如玉君子的面具撕下来之后,咬牙切齿的模样很有趣呢。”
不知为何,沈润居然从她冰冷的语气里听出来一点潜伏着的雀跃,仿佛很兴奋似的。莫名的,沈润想起来皇宫后院闲极无聊时捕鼠玩乐的大猫,张牙舞爪那不是在恐吓,而是很开心,玩乐得很开心。
沈润从她的脸上收回目光,投到远处的水面上去。
“只要你不挡我的路,我不会杀你。”他听到她在后面对他说,顿了顿,又补充了句,“至少现在我还没想杀你。”
“你自己的话你都不能确定吗?”沈润无奈地问。
“人是会变的,我又不知道以后是怎么想的,前后不一是说谎。”
“那你就说谎!”
“你喜欢听谎话?”
“我想听悦耳的话!”
“我不会说悦耳的话。”
“我……”沈润差一点就要冒火了,看了她一眼,竟哑口无言,“罢了!”他负气说。
果然,不管是清冷淡漠的她还是甜软俏皮的她都有本事让他七窍生烟!
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有船来了。”司晨淡声道。
沈润微怔,向水面望去,果然看到一盏渔灯自远方而来,正向岸边靠拢,这一次船不是从正面来的,是从沈润他们登岸的方向,本以为也是偷渡,却没想到岸上有一群黑影迎接,看来是岛上的人,且是岛内部的人。
司晨无声地站起来,往山下走。
沈润跟着站起来。
她视他如无的态度着实傲慢,他很不悦……不悦得久了他也习惯了,习惯了也就不往心里去了。
他跟着她下山。
迎接那艘普通客船的是鹿彰岛上的总管事陈鹏,陈鹏身边还有一个司晨从没见过的人,从那人的穿戴以及陈鹏谄媚的态度来看,那个穿着富贵的肥胖男人应该就是鹿彰岛的岛主人。
陈鹏的模样极是谄媚。
司晨心想,鹿彰岛上不是一直在强调“众生平等”么,果然“平等”这个词就是骗人的。
从船上下来一群人,行走时的队伍整齐,两排蒙着面的黑衣人簇拥着中间一个黑衣黑纱的人,那人身材高瘦。这群黑衣人都是看不见长相的。
“中间的人……”司晨忽然轻声开口。
沈润望向她。
司晨却沉默起来,等到那些人走过去之后,她才继续说:
“是个女人。”
“你怎么知道?”包裹得那么严密又是在晚上,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看骨架就知道了。”
骨架……
事情真的如司晨说的那样,来了十多个黑衣人,领头的黑衣人的确是一个女人,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相貌妖娆的姑娘,唇边一颗冶媚的黑痣,模样俏丽,坐在鹿彰岛中心最大的房舍里,脱去外面的黑衣,底下是一身黑色的绸裙,那裙衫极妖艳,玉肌半露,曼妙起伏的身段十分诱人。
看来这鹿彰岛上的“色即是空”也是骗人的。
岛主人称呼该女子为“大人”,谈的话听起来定是另有隐情,但是没头没尾。
女子先是一边啜茶,一边说:“上边的大人要做件事,让你挑的人你挑好了么?”
没说是哪个大人也没说是什么事,但必是之前交代过的。
岛主人看了陈鹏一眼,陈鹏弯着腰谄媚地回答:
“回大人,人已经挑好了,一共有十几个,只等着给大人过目。”
黑衣女子眼皮子没抬,也没再说这件事,继续嘱咐岛主人道:
“这两天宜城不太平,岛上陆续会有人来,本大人也会在这里,你交代底下的人,准备着接货,这笔货可矜贵着,有一点闪失,你可担不起。”
岛主人不是新手,听她这么说应该就是明白了,也不多问,见黑衣女子不再交代别的,说了一句“大人远道辛苦,已经准备好香汤华舍”,一叠声地吩咐人服侍黑衣女子去休息。
简短的对话就结束了。
岛上又一次安静下来,就像刚刚的大动静没存在过
司晨把刚才的那段对话翻来覆去想了一遍,仍没想明白。
“难道,这里是水匪窝?”
她想了半天却得出来这么个结论,面无表情地糊涂着的模样竟让沈润看出来一点呆傻可爱,他忍俊不禁,噗地笑了:
“水匪窝还用学‘众生平等’,没完没了地强调‘男女授受不亲’?”
司晨感觉他是在嘲笑她蠢,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扭头走了。
……
漆黑不见五指的山顶。
晏樱靠在神庙前的牌坊上,大氅下,紫色的衣摆随风飘扬。
一只黑鹰飞过来,在他招手时凶猛地俯冲,稳稳地落在他的手臂上。
他从黑鹰的脚环上取下一封纸卷,展开来,也不用灯,借着月光看了片刻,突然皱了皱眉,不悦地啧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