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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前告诉过他她计划在绿潭山上修建陵墓,那个时候他以为她别有目的是骗他的,他没想到她真的派了人在此处修建陵墓。
沈润的心有一种忧闷的感觉。
在生前修建陵墓不是什么稀奇事,就算是龙熙国的皇室,虽然有陵寝,可在新帝登基之后,也会在皇家的陵寝里为自己建造陵墓,以备百年之后。
可这样做的都是健康的人,而且一般都是中年末尾就快步入老年的人才会想做这些。像她这样时好时坏一直处在崩败边缘的身体,她主动下令修建陵墓,颇有冲一冲的意味。她还这样年轻,给人的感觉,她是因为知道身体会逐渐衰败下去,所以才下令修筑陵墓的。
司晨不说话,她站在高处,安静地望着山谷里嘿呦嘿呦的力夫,力夫们抬着巨石向山里走去,远山深处隐隐传来破山的声响。
沈润陪着她站在山腰。
他心里发沉,却又不能去责备她下了修建陵墓的命令。
司晨沉默了良久,她转过头,对着他说:
“我修建陵墓的事是瞒着人做的,动用的是国库的银钱,前些日子被你舅舅发现了,起初他以为是有人在绿潭山上密谋造反,后来知道是一场误会,但是我在修建陵墓的事暴露了。他联合十来个人上书,要求我停止修建陵墓,说因为是战后,现在国库空虚,外面强敌环伺,国内民心不稳,应该将银子都花在刀刃上,即使我要修建陵墓也不应该是现在,至少要等到凤冥国全都稳定了之后再修造。”
“我一直压着他的奏章,可是他们几个人没完没了,奏章一本一本地往凤凰宫送,满朝皆知后,又有好几个上奏要我停止修建陵墓。我知道他们是为了凤冥国好,可他们这个样子实在烦人。你明天去让他们闭上嘴。”司晨看着他,郑重地说,好像她的想法才是正确的。
实际上,现在的凤冥国确实不适宜将国库里的钱都花在修建陵寝上,刚刚大战,之后又遭遇了天灾,不仅要进行民族融合,稳定民生,更要花大价钱重组凤冥国的军队,现在正是处处花钱的时候,她却用国库的钱做着私事。修建陵墓的花费可不是小数目,这些银子本应该投入到建设凤冥国上。
她这样做无疑是一种任性,偏她还任性得理直气壮。
“怎么这样急?”他沉吟了片刻,轻声问她,“这种,以后再修也可以,你又没老,这么急着修墓做什么?”
“不算急,要好好地修,毕竟我在这里的时间可比在凤凰宫里的时间多多了。”司晨冷淡地说完,转身,向山下走去。
沈润站在崖边,望着她往山下走,他回头看了一眼山谷里还在热火朝天地工作的力夫,转身,沉默地跟上她。
……
转眼间到了新年。
这是凤冥国攻占龙熙国并定都箬安后的第一个新年。
一大早,众臣便携带盛装的家眷陆续入宫。
司晨喜欢安静,讨厌吵闹,可这是凤冥国定都后的第一个新年,意义重大,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要出席的。
宫宴设在清和宫。
不到开宴的那一刻司晨死活不肯去,沈润只好一个人先去了清和宫。
女眷们则通通交给沈卿懿带领。
清和宫是在龙熙国原宴会宫殿的基础上改建的,扩建了第二层,第二层却很狭窄,并不能作为宴会使用,谁也不知道这第二层究竟是干什么用的,当然也没有人敢打探。
今天的宫宴能够顺利结束就好了,这是所有人的心里想法。
最近,凤主殿下给人的感觉很奇怪,虽然没有做什么血腥的事,可一直温软活泼又病态的凤主突然变得沉默寡言冷如冰霜,众臣只觉得每一次被她的目光击中,都有一种毛骨悚然一只脚踏进地狱里去的感觉。
大臣们身穿朝服,努力在清和宫中谈笑风生,空气里却透着一阵人人自危的紧张,只有那几个资格最老的、狡猾如狐的众臣仍旧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仿佛这场宫宴和历年来的除夕宴会没有两样,谁也看不出他们的心中所想。
女眷们的穿戴大概是历年来最朴素的一次,往年的宫宴箬安的贵女们都是使尽了浑身解数,花枝招展,像一只只金凤凰,今天却个个把自己装扮成了草鸡,连稍微艳丽一点的饰品都不敢佩戴,大概是害怕凤主殿下是女人,女人都讨厌美丽的女人,万一她们打扮得太美丽惹凤主厌恶,她们就要掉脑袋了。
沈润觉得她们是想多了,嫉妒这种事是要看脸的,司晨不用嫉妒谁,倒是会有很多女人嫉妒她。
不过司晨带给人的那一份可怕的威慑力,是以仁政治天下的沈润永远都做不到的,让所有人都畏惧自己。
尽管沈润觉得其实这样并不好,让朝堂一直处在紧张的气氛里喜怒无常的君主是做不长久的,可在他的心中还是有一点小向往。
清和宫二楼。
司晨站在一扇隐门后,面无表情地望着楼下的热闹。
沈润没有落座,他站在角落里,她是站在楼上观察朝臣们的一举一动,他却是在楼下观察。他将自己从圈子里抽离,站在远处,旁观朝臣们的动作。他和她做着相同的事,他十分熟练,不像是第一次,这大概也是他的习惯。
他站在角落里,新进来的人们纷纷上前,先对他问安寒暄几句,之后才敢去别处。
沈润发现,贵女中那些他比较熟悉的姑娘,在跟着父母前来问安时,若是从前,一个个都是面露羞涩,有大胆的还会趁人不注意偷瞧他,更大胆的甚至会暗送一记秋波,而今天,所有姑娘站在他面前时都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砖里,他只是客套地说了句“长高了”,对面站着的姑娘回话的时候就带上了哭腔,好像和他说一句话她就会没命似的。
沈润哭笑不得。
贵女们就不用提了,看打扮举止就没什么好说的,让他狐疑的是这一次前来的公子们。贵女们个个像草鸡,公子们却既然相反,在从前,就算是再注重打扮的青年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连指甲都是精心修剪过的,一个一个,都跟花孔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