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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幼仪没几日就带着孩子,随丈夫苏仲英回到了京城。由于苏伯雄还在西南,尚未收到消息回归,所以镇西侯府的丧事,暂时需得由苏仲英与秦幼仪夫妻俩主持。
镇西侯夫人为丈夫之死悲伤不已,已经卧病在床多日,连亲近的亲友都不肯见。一应女眷方面的招待工作,都是由秦幼仪出面的。就连她与苏仲英的长子,不过十二三岁年纪,还是个半大孩子,也十分有模有样地站在父亲身边,帮着接待前来吊唁的亲友宾客了。
秦柏与牛氏去祭拜过后,回到家里跟回来串门的秦含真说起,也道:“可见出去外头住上几年,对你两个小表弟还是很有好处的。我瞧那两孩子如今都机灵活泛了不少,说话也大声了,长得也壮实。不象从前,被他们祖母养成了小羊羔似的,看着乖巧,其实一点儿都不象孩子。”
秦含真听着也觉得高兴。镇西侯夫人那一套,显然不适合将门子弟。她如今病着,未尝不是件好事。但愿将来的镇西侯府在苏伯雄、苏仲英兄弟的带领下,能渐渐摆脱过往的阴影,重新迎来新生吧。
牛氏还告诉秦含真:“我好象还听到他们家世子夫人的娘家人私底下在议论分家的事儿。虽说孝期内不好分家,但守完孝后分,也不过是多等三年罢了。你大伯祖母似乎就有这个意思,她私下就跟你伯父商议过,想让他帮着你小姑姑,倘若你小姑姑小姑父同意分家,那他就得出面说项才行,怎么也不能再让你小姑姑和两个孩子继续受镇西侯夫人的搓磨了。你大伯祖母难得地还求到了我头上呢,光是一个承恩侯府,份量还不太够,若再加上永嘉侯府,镇西侯夫人定不敢有任何异议。如此你小姑姑也就能安然脱身了。”
秦含真道:“分不分家的,看苏姑父和他哥哥的意思就好。如果是不想再受镇西侯夫人的搓磨,大不了守完孝后继续想办法外放就好,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相比之下,镇西侯世子夫人才没法摆脱吧?”
牛氏哂道:“我哪里管得了你大伯祖母的想法?不过她如今能把精神稍稍放一点儿在自家骨肉身上,还不是成天念叨着许峥会试不顺,对我们来说就是大好事了。你伯父和哥哥如今巴不得她多想想你小姑母的事儿呢,也省得她再想起许峥来。”
说起许峥,秦含真也问了:“许峥如今是个什么想法?继续参加殿试,即使名次靠后也认了,还是放弃这一科,就象大堂哥与余世子那样,下科再考?”
牛氏撇嘴:“天知道是怎么回事?许家长房好些天没动静了,只知道他们前几日去过一回桂家,回来后就关门闭户的。镇西侯府有丧事,他们家好歹也算是拐着弯儿的姻亲,竟然还没上门去吊唁呢,连许家二房都去过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着镇西侯府不如从前风光了,就势利眼地看不起人。反正许家长房如今哪,是处处标榜自个儿是书香门第,做的事却没一点儿书香门第的样子,反而处处叫人看不起!”
牛氏不清楚,秦含真也就没有再问。过得两日,她与赵陌也到镇西侯府去吊唁了一回,给死去的镇西侯上一炷香,算是全了姻亲的礼数。她是女眷,没有见到苏仲英,但在灵堂见到了答礼的秦幼仪与镇西侯世子夫人卞氏。她二人虽然面色苍白,容颜透着憔悴,但精神状态还好,看起来也颇为平静,想必对这一场丧事,都是早有准备的了。妯娌俩相处得相当和睦,遇事也有商有量的,镇西侯府中事务,都是她二人共同决定,没有其他人插手的余地。
秦含真想起传闻中悲伤得不肯见人的镇西侯夫人,明白如今的镇西侯府,真的是要脱胎换骨了。
以肃宁郡王府与镇西侯府之间的那点姻亲关系,秦含真与赵陌能亲自走这一趟,全了礼数,便没什么可让人挑剔的了。过后的事,苏家人自个儿就能应对,秦含真也没多加留意。
如今寄居在肃宁封地的赵硕,在春暖花开之后,又有了新的夭蛾子,吵着要给他新添的儿子办酒席,非要做哥哥的赵陌亲自出面主持。赵陌如今正忙着辽东战事的善后事宜,哪里有功夫搭理他?打发个属官回去处置了。至于赵硕想要亲自带着小儿子上京来上玉牒,更是不可能。秦含真这边给马姨娘送了一份礼,名义上算是奖赏她为赵家添丁,其实内里不无警告之意。果然,收到礼的马梅娘很快就打消了那点子蠢蠢欲动的小心思,也不知她用了什么办法,把赵硕给安抚住了。至于他们的小儿子几时上玉牒?总要等到过了周年,确定孩子不会夭折了再说。而且这还是嫡出的宗室子弟才会有的待遇,象赵硕幼子这样的庶出孩子,八岁之前能得到记名,就算是幸运了。这样的荣耀,哪儿能轻易给出去?
不过,秦含真看到赵陌亲自给宗人府递了话,为赵祁上玉牒,便知道他的真正想法了。出身什么的,都不重要,关键是赵陌看不看得顺眼。只要他觉得好了,把人放在心上的,哪怕是仇人之子,他也愿意替对方打点妥当。但若是不能让他满意的,就算是自己人生下的孩子,他也会持保留态度。秦含真弄清楚了赵陌的想法,对于如何待赵硕与马梅娘那一对,也就心里有数了。
赵陌很忙,秦含真便代替丈夫,仔仔细细地跟赵祁说明了上玉牒等事务,也说清楚了他将来能享有什么样的待遇,每年钱粮多少,读书怎么安排,将来长大了要如何寻差事,如何安家,成婚时又能得到什么,倘若有心上进,争取立功封爵,又需要做些什么,做到什么程度……等等等等,说得非常详实。
赵祁自小就是个聪明孩子,听完后若有所思。秦含真也不打搅他,便对他道:“你平日从不让你哥哥与我操心,我们也相信你不会走错了路。但我们毕竟都是你的兄嫂,是你的亲人,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有不清楚明白的地方,只管放心向我们求助、求教,不要外道才是。”
赵祁抿嘴有些羞涩地笑了笑:“我不会的。哥哥嫂子对我好,我心里知道。遇到难处的时候,我不会跟哥哥嫂子客气的。若是只想着自己的脸面,不肯向哥哥嫂子求助,结果反而把事情办得更糟糕,还不是要哥哥嫂子来替我善后?那就是添乱了。”
秦含真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好祁哥儿,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她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衣裳,“这是你的丫头给你新做的吧?倒是十分衬你的肤色。回头我让人给你多送几匹类似颜色花样的料子过去,你让人给你多做几件衣裳,预备出门好穿。你如今天天去拜访朋友,请教功课,往后还要上学,遇到年节也要去给宗室里的长辈请安,不能总是来来回回穿那一季四件的衣裳就算了。你哥哥粗心,想不到这些,你其实可以跟嫂子说的。”
赵祁不以为意:“我是男人,要那么多新衣裳做什么?够穿就行了,一季四件已经很多!”
秦含真看着他一脸稚嫩地说出“我是男人”四个字来,心下不由得有些好笑,嘴上还要顺着他的话风道:“是是是,你是男孩子,当然不用象女孩儿那样讲究穿戴。只是世人多俗气,都喜欢先敬罗衣后敬人,要是因为他们见你新衣裳少,便小看了你,处处与你为难,那岂不是自找麻烦吗?我们家明明不缺那点银子,能少一事是一事。有多余的时间,还不如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你说是不是?”
赵祁想了想,点头道:“这也有理。那就依嫂子的话。”不过随即他就有些脸红地小声问,“嫂子,我能不能少做一身衣裳,改做一身女孩儿的衣裳,拿来送人?料子我自己挑,让我的丫头做就行了。”
秦含真不由得疑惑:“你要送衣裳给谁?”心中却旋即想到了一个可能。
“送给含珠姐姐的。”赵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看她最近心情不是很好,想要哄她高兴。她前儿看到平婶子穿的一件紫色的新衣裳好看,特地多瞧了好几眼呢,心里羡慕,又不敢告诉人。我想我们府里要找一件差不多的料子也不难,才打算送一件衣裳给她。”
蔡胜男新做的紫色衣裳?秦含真想一想,就记起来了。那一身衣裳的料子还是她送回娘家去的,郡王府里确实还有,而且由于同系列的不止一个花色,若是挑一块料子出来,给秦含珠做,还不用担心会有撞衫的尴尬。秦含真爽快地答应了赵祁的请求,只是心里还有些讷闷:“含珠为什么会心情不佳?”
赵祁犹豫了一下,道:“我也说不清楚,她好象提过,说她哥哥快要不是她哥哥了,所以心里难过。可她不是只有弟弟么?几时又有个哥哥了?说的若是承恩侯府那边的,好象也没见她跟哪位堂兄弟亲近。”
秦含真心里咯噔了一声。若说是秦含珠的哥哥,那确实有一个,就是秦谦。但是谦哥儿不是还在江宁老家住着吗?今年应该要去试着考童生试了吧?怎么秦含珠会忽然说,她哥哥快要不是她哥哥了?难道是……牛氏先前隐隐约约透露过的事儿,终于要进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