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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对虞山侯府新旧势力的矛盾不感兴趣,但新侯爷那边既然要与姜家联姻,目前她还是姜家养女的名份,立场未免有些尴尬,便只是干笑两声:“原来如此,怪不得你总说,你外祖父这一系如今总是受到新侯爷一家的刁难,日子难过,原来是这个缘故啊。”
“可不是么?”周楠低头轻拭泪痕,忽然想起方才说的话有些欠妥,忙道:“我刚是一时气愤,才会忍不住骂人的,并不是生姜家的气,也不是说姜家的庶女就不好……”又咬住唇,懊恼自己又失语了。
青云目前在姜家身份不明,有人认为她是姜锋之女,是嫡是庶却说不清,有人认为她只是姜锋养女,也有人认为她是姜钧嫡女,如此一来,无论是骂姜家人如何,还是庶女如何,她都难免扫到台风尾。不过青云本身对姜家倒是没有什么认同感,顶多就是尴尬,却不觉得生气。见周楠窘迫,她便笑道:“我还不知道你的为人吗?我知道你不是在骂我,怎会生气?你只管照着自己的想法说话,咱们做了两年的好朋友,还用讲究这些客套吗?”
周楠松了口气,拉着青云的手亲切一笑:“我就知道你不会多心!”又继续发表自己的感想:“我也不是说庶女就如何,只是虞山侯府传承数代,从开始的国公府到如今的县侯府,爵位虽有所降低,但一直是朝廷重臣,声名赫赫。我外祖父在侯爷位上时,兴许是因为天下承平已久,他又缺了些运气,因此一直没能立下功劳,也未能谋得实职。但虞山侯府就是虞山侯府,即便不如从前显赫,即便换了人做,也依旧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该有的规矩怎能随便改呢?”
她真的不是歧视庶女什么的,从前在京城时,她也认得几个出色的大家庶女,她们与嫡出的女儿一般教养,无论容貌学识气度,都很是不凡,虽说外头不知道的人说起,总要看低她们几分,可在京城闺秀圈中,却是让人乐于结交的好姑娘。当然,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也得要有福气,遇上个宽厚慈善的主母才行。而且遇上说亲结亲的事,她们的才学品貌再出色,也要被人挑剔的,往往难以嫁到大户人家做嫡长媳,运气好点儿的,略次一等人家的嫡次子、嫡幼子媳妇,又或是嫡子继室,还是轮得上她们的,更多的却是被许给了才学平庸的庶子,或是给人做填房。
大部分的庶女,未能得到良好教养的,不是没见过世面,在人前畏畏缩缩,就是轻浮势利,见识平庸,无论人品、才学、行事、气度,都有所不及。因此京中有体面的人家都讲究娶嫡女为媳,尤其是嫡长媳,一定要选择品行出众有才干的嫡女。再者,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娶到大户人家出身的嫡长媳,不但能得到媳妇娘家的支持,媳妇的母家也是一大助力,相比之下,庶女就没这个好处了。
周楠向青云解释完这嫡庶女婚配时的差距后,抱怨道:“这新袭爵的虞山侯本就是王家旁支,靠出卖族人得了爵位,根基本就不稳,如今又为了巴结楚王妃,连庶女都聘为嫡长媳,还不知外人要如何笑话呢!虞山侯府王家的名声,算是被他们败坏到底了!”
青云心里有些奇怪,忍不住问:“这些事情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周楠白她一眼:“自然是从外祖母和母亲那里听说的。这种事,身边的丫头嬷嬷是不会教的,尤其是教养嬷嬷,她们又不是主人,万一跟人说了这样的话,叫庶出的姑娘们听见了,惹来报复怎么办?”
青云心里不清楚是否每位教养嬷嬷都这么想,至少那位常嬷嬷就没隐藏自己对庶女、养女的轻视,不过周楠的母亲会教她这些,也够让人奇怪的,周王氏自己就是庶出,还是丫头生的,没想到在嫡庶观念上倒是很讲究嘛。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便转回正题,问:“姜家二房有没有嫡出的女儿?”又记起常嬷嬷说过的话:“是了,姜家二房若有嫡出的女儿,大概会留着参选太子妃吧?当然不会便宜了这位新的虞山侯。”
周楠冷笑:“姜家的二房,嫡女只有两个,大的那个容貌平平,又是个刻薄性子,谁见了都讨厌,连楚王郡主都远着她,而且年纪又大些,早就被许给古太傅的嫡长孙了,三年前已生了长女。那王路唯想高攀,人家还看不上他呢!”
青云留意到她说的,姜家二房的嫡长女嫁进了太傅家一事,再想起教导太子的老师们总是说太子学习不好,又不尊敬师长……青云皱了皱眉头,觉得自己可能想太多了,皇后也是姜家二房的女儿,太子也是姜家二房的外孙,就算楚王妃很想让自己的儿子做太子,姜家二房的人也会通过姻亲来算计太子吧?那样不是风险太大了吗?又毫无意义。
周楠仍在介绍姜家二房女儿的情况;“小的那个才九岁,长相随她姐姐,不过小时候看着性子还算过得去。其余的都是庶女,倒也有几个容色出众的。姜家出了两位贵人,对女孩儿的教养很上心,因此即使是庶出,也不会拿不出手。不过姜家都是人精,庶出的女儿嫁给太子也好,世子也罢,都只能屈居侧室,还不如多寻些助力,推那位嫡出的上正妃之位呢,容貌算什么?正妃当以德行为重!我从前就不止一次听楚王郡主埋怨,说姜家人一次又一次地对她母妃说那丑丫头的好处,难不成以为她哥哥当真会娶个丑丫头做老婆?年纪又差得这么远!后来楚王世子定了定国公的孙女,她还幸灾乐祸过呢,笑话姜家的人脸色难看又不敢发火。”
青云又是一怔,忙问:“这么说来,楚王世子妃的人选,是谁定的?姜家肯定有想法吧?”
“自然有想法。”周楠道,“可他们再有想法又如何?事情是楚王妃定的,她素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姜家能怎么办?如今楚王世子身边已有了正妃,侧妃的位子倒还空着,但姜家的嫡女哪里拉得下脸?恐怕姜家二房只能送庶女过去了。”顿了顿,她好象明白了什么,冷哼一声:“便宜王路唯了,居然跟楚王世子成了半个连襟!若是入楚王府的那一个姜家庶女跟他即将迎娶的那位是一母所生的亲姐妹,那他以后可就得意了!”
周楠猛地站起身来:“不行……母亲和哥哥还在京城,如今的日子已经很难过了,若这件事真的……我得写封信去问问。”说罢风风火火地走了。
晚间周康等三人回来了,带着满身的疲倦,以及几个不大好的消息。
皇帝的病情他们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倒是意外听说周康几位熟悉的同年——而且全都是忠君派的臣子都被调到了地方上任职。这些人无一不是年青有为,几乎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当中有象乔致和这样出身勋贵、却又跟家族关系不算紧密的官员,也有完全没有背景的翰林,或是地方出身的实干派。他们曾经十分受皇帝重用,朝中有传言说他们是皇帝有意留给太子的,大部分人也都时常能跟太子见面,如今,他们却都被调出了京城,这似乎是个很不好的征兆。难道皇帝真的要放弃太子了吗?
周康猜想这不是皇帝的意思,恐怕那些藩王什么的已经控制住皇帝了,才会有这些不合理的调令,好让忠于皇帝的臣子们离开京城,不再碍他们的事!
连乔致和这样出身国公府的人都被调出了京城,定国公府还跟楚王府是姻亲呢!难道京中的形势已经坏到了这个地步,哪怕是至亲骨肉也不能相容了吗?
周康神色憔悴,无论女儿如何安慰他,也无法不忧心忡忡,甚至想要上书给皇帝,结果被刘谢与钟淮双双按住:“千万别轻举妄动!大人如今不过是个小小通判,京里的贵人们斗得正热闹,是想不起您的,您这一上书,不是往油缸里扔火星么?万一大人被奸人所害,您就算再想为皇上尽忠,也办不到了!”周康这才暂时打消了主意。
周楠劝他:“京里还有好几位大将军呢,几位太师、太傅也都是向着皇上的,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您且安心吧。您瞧着似乎很累了,不如早些休息?”
周康却摇摇头:“我哪里安得下心?也罢,今儿就早点睡,明儿我们还要继续出去打探消息呢。”
周楠劝不住他,只得由得他去了,又顺便提了提今日自己从脂粉铺女伙计那里听说的事。周康得知新的虞山侯府为嫡长子聘了姜家二房的庶女为正妻,只皱了皱眉头,道:“我早料到会这样。”就不再提起。
倒是曹玦明悄悄找上了青云:“原来你们今日叫外头的人来,是为了这事儿。上门到大户人家给太太小姐们送货兼陪说话的女伙计能知道什么?她们又不往京里去,要说消息灵通,还得要店里的伙计,或是负责送货上京的管事。我原先没想到这一茬,倒忘了,明儿正好找人打听去!”
青云忙道:“不如带上我吧?你一个男人上脂粉店……”她笑了笑,“一定会引起围观的。”
曹玦明却笑说:“你就不必去了,我要去的不是脂粉店,那种地方顶多就是知道京中人家的太太小姐们的消息,不如另一个行当,更有用处!”
他说的是卖药的行当。海城也有不少人运药材进京去贩卖,尤其是东北来的药材,多半是从海城中转的。他本是杏林世家出身,有个做过太医的爹,还从小就跟太医、名医们混,自然也有自己的人脉,不到两日,就打听到一个极重要的情报,回来报给周康等人知道:“去年之前,宫里要的药材,除去常用的那些外,以治咳嗽、腹泄、风寒的药为多,还有安神与温补的药材,以及……”他顿了顿,瞥了两个女孩子一眼,压低声音给几个成年男人使了个眼色:“以及强身健体的药。”
周康脸色变了变,已经明白了。也就是说,皇帝直到去年为止,还在专心治病、进补、生孩子。
曹玦明继续道:“但从去年年底开始,进到宫中的药材,就添了许多从前极少进的种类。”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清单:“药名大都在这里了,它们各有用处,但有一点是共通的,就是都有解毒的功效!”
周康、刘谢与钟淮的脸色完全变了,周康是气得满脸通红,刘谢是又担心又害怕,钟淮却仿佛完全不想听下去。他站起来道:“都打住吧,此事关系重大,还是不要在这里说的好,万一叫人听了去,反而坏事。”
他说的是会影响到众人的安全,周康却想到万一事泄,或许会打草惊蛇,忙道:“老钟说得是,咱们都把这件事压在心底吧,只当不知道就好。”心中却在暗暗盘算着,得尽快写信将此事通知几位师长才行。
众人静坐片刻,稍稍冷静了些,又说起打听到的其他消息。京城里被调到地方上的官员,似乎多数是年青人,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四十岁,全都有着“年青有为”这个特点。曹玦明忍不住问:“若被调离的只有年青臣子,那年纪大资格老又有实权的那几位呢?”
一言惊醒梦中人,周康忙站起身来:“我明白了!皇上只是把年青臣子调出去,是为了保全他们!”他有些兴奋,“皇宫会加大解毒药材的进货,可见皇上对自己的处境早已知晓,也做出应对了。那些被调离京城的官员都是皇上跟前得用的,手里又握有实权,倘若藩王们有意夺位,定会嫌他们碍事。年青人还有大好前程,万一不慎折在里头,就太可惜了,暂时调到地方上几年,不但能增长他们的资历,也能保全他们,等将来太子登基,正好能用上这些人手!”
刘谢激动地问:“那……那先前皇上送走太子的事呢?若是太子还能登基,那是不是说……”
周康猛地回头看他,眼圈都红了,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怀德兄,你说得对!先前我真是太鲁莽了,居然没能看出皇上的真意!”
如果皇帝调离了年青臣子好保全他们,却留下了资格老又有实权的老臣子,那么将太子暂时送走,兴许是权宜之计。如今湘王世子与楚王世子都进宫读书了,两王势力相差无己,必有一番恶斗。
楚王虽在朝中权柄更大,但因他一直是以皇帝坚定支持者的身份出现的,因此他手里的人不少都不是他个人的死忠,若他真的做出谋逆之事,这些人还会跟着他吗?
湘王是母族与妻族势力庞大,几个儿女都跟勋贵世家联姻,但这些人家却未必会拼上身家性命支持他们。
最后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若到最后两败俱伤,那得利的就是……
周康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