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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并不知道自己告别了汾阳王太妃后,两位路遇的贵妇人之间还发生过这么一番对话。她回到家,将汾阳王太妃的话禀报了张氏,也就忙自己的事去了。
第二日,汾阳王太妃就在儿子的护送下进了宫,将要在慈宁宫里小住些日子,与太后老妯娌俩相聚相聚,说些家常话。太后与皇帝都有赏赐送到汾阳王府,汾阳王恭敬接了,又打点起过年时亲友间的礼尚往来。按照本朝习俗,宗室不该与外臣交往,但宗室、皇亲之间要论亲戚情份,却是谁都拦不住的。汾阳王久在嘉定,趁着这个机会,也好巩固一下京中的人脉。
因汾阳王太妃在宫中明显受到礼遇,跟其他同辈的宗室女眷相比,格外有脸面,外界的人见了,也敬汾阳王三分。不但其他宗室、皇亲们络绎不绝地上王府拜访汾阳王,就连宫里的汾阳王太妃,也经常受到公主、太妃、太嫔们的奉承。自然也少不了有人打她的主意,想托她帮自己说项,以达成各种各样的目的。
汾阳王太妃早有心理准备,一律微笑以对,却是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会在太后面前说,十分有眼色。这让太后与皇帝对她更加满意了,相应地,汾阳王受到的嘉奖也越来越多,在宗室之中越发有威望,甚至一度越过了本是宗室之首的广平王与担任宗人府宗令的老郡王。
不过他本人仍旧十分低调谦逊,但很难说是不是个彬彬有礼的形象,因为凡有人敢捧得他太高,还要说半句广平王的不是,他必要骂对方一顿:“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抵毁我的兄弟?我与他哪个更有风度、更温和恤下。也是你能评价的?他是皇上的亲兄长,皇上自然更敬重他。你说我的圣眷比他浓,却把皇上当成是什么人了?简直狗屁不通!”
这番话传开了,在他面前以踩别人的方式奉承讨好的人就少了,也有朝臣心中暗暗腹诽:果然不愧是宗室,就算披着块温文有礼的皮,底子依旧是粗俗的。
至于皇上?皇上自然只有夸奖汾阳王的份。因为汾阳王所言。句句是“实”呀。至于他心底里是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广平王如今就住在宫里,由太后亲自看着。接受叶大夫的诊治。太医院为首的太医都围着他转,所有药都是最好的,开好的药在投入药罐之前,会经过三位医官的复查。才会开熬,连熬药都是右院判亲自动手。不肯交到侍者手中。药渣分开一包包地,上头标明了日期时辰,专门有地方存放。至于其他试药、熬煮敷眼白布等程序,就更不用提了。
在这样严密的措施下。若说有谁能动手脚,那可能性真是微乎其微。况且太后娘娘还下了令,若有谁敢不用心。立刻换人;若有人出了差错,立刻撵出太医院;若有人敢使坏……那就直接处死。抄家,连家族也一并遭殃。太医院上下战战兢兢,就算原本还有几分对叶大夫的妒恨,如今也半点不剩了。他们只求他的医术足够高明,能够顺顺利利地治好广平王的双眼,让大家平平安安地回家去。
太后忽然如此着紧地盯着长子就医,皇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在这皇宫之中,难道还有人能伤害到广平王不成?广平王在嘉定,尚且用不着如此严防死守,为何回到京中,住进宫里,太后还要如此戒备?闹得好象宫里有人会害了广平王似的。
皇帝有些担心,太后是不是在提防他?从前太后可从来不会这么想,难不成是侄儿高桢在她老人家面前说了些什么?皇帝有些烦恼,从前,这个侄儿对他可是亲近得很的,怎的如今长得越大,就越与他生份了呢?
皇兄广平王也不说一说自个儿的儿子。
皇帝心中有怨气,但更多的是担心。高桢与他日渐离心,太后对他似乎多了戒备,广平王又不曾劝阻二人。眼看着广平王的双眼慢慢好起来,朝中百官会不会觉得,他才是那个应该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
皇帝自认为对兄长很敬重,也相信兄长不会背叛自己。可人心易变,从前兄长是因为双目失明,才果断自请退位,等将来双目复明了,真的不会有半分不甘么?就算兄长无心伤害他,曾经追随过兄长的人又会怎么想呢?他们本是他的支持者,以后却很难说还是不是忠臣了。但若叫他让出自己的皇位,那是万万不能的。他已经是皇帝了,让出这个位置,哪里还有活路?他不敢赌。
皇帝真的觉得非常烦躁,皇后不省事,早已不是过去的解语花了。皇长子还算稳重,可年纪太小,刚入朝学习政务,还生涩得很。但即使如此,也有人开始站队,要投靠皇长子了,真当他这个皇帝是死的么?他才刚刚登基不满三年,正年富力强,离死还有很远呢,那些人要不要表现得这么迫不及待?至于皇次子,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整天只会瞎闹,对他兄长也不够敬重,皇后是怎么教孩子的?小公主三天两头地病,叫人担忧能不能养大,皇后竟连女儿都不好好照顾了。他应该禁止那些不知所谓的女人进宫向她进谗言才对……
宗室们也不消停,他特地给了汾阳王额外的体面,对方竟如此没眼色,还有长辈劝他多重用宗室皇亲子弟。他怎么敢?晋阳王至今仍是阴阳怪气的样子,山阴侯也不知跟逆党是否还有联系。三年孝满,山阴侯的婚事也到了重提的时候了,他要选哪家闺秀呢?
然而,即使皇帝有那么多的烦心事,在人前他还是得摆出智珠在握的架势来,微笑着孝敬母亲,赏赐兄长侄儿,抚慰宗室皇亲,安抚朝臣……绝不叫人看出半点心事。
转眼就是除夕了,宫里是一片欢声笑语,宫外也是热热闹闹的。建南侯府上早已备下了酒席,预备吃一顿丰盛的年夜饭。今年赵家人来得格外齐,除了二房祖孙,还有内三房、外五房、外六房的人,米家堂舅一家也在日前到了京城。
他是来述职的,可惜来得晚了些,衙门已经封笔。赵琇叫人拿了赵玮的名帖递到吏部去,让吏部值班的人给他记了名字,等到开春衙门重开,吏部的大人们问起,底下就会报说他已经在京中候传了。
米堂舅在京中没有宅子,旧年是租房居住的。如今进京得晚,大年下的不好找地方。正好乌来兴帮赵琇寻找可以用作出租的宅子,又新得了两处,有一处位于崇文门外的,虽然只有一进,地方却大,也很干净雅致,家具一应俱全。赵琇就把这处宅子借给了米堂舅一家暂住,再配上一房家人,照着赵焜的例,门房、厨娘与车夫齐备,生活完全没有问题。
除夕晚上,赵家在自家府里的祠堂祭了祖,又吃了年夜饭。族人们要守岁,张氏、赵玮与赵琇却早早去睡了。张氏与赵玮本就要参加次日的新年大朝会,起得早,自然要睡得早。赵琇却是太后日前特地下了恩旨,命她陪同祖母张氏一起入宫,所以只好抓紧时间休息。
她本就为了过年的事忙了好些日子,每天累得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除夕夜格外累,她几乎坐在炕边就睡倒过去。一觉睡到三更,就被叫醒。迷迷糊糊地叫丫头们侍候着换了大衣裳,梳好了头,碧菡送了一碗姜汤过来,她喝了几口,顿时辣得整个人的清醒了。
赵玮早早穿戴好,自行去了张氏院子处,又打发人了来催赵琇。赵琇耷拉着双眼一路走过去,一路问管事的婆子:“昨晚闹到几点?几位老爷、太太们都睡下了吗?”婆子连忙回答:“都睡下了。米大人跟三房焜大爷守岁,在炉边下棋,快三更才睡下的……”
到了张氏院子里,她也穿戴好了,一身诰命服饰,又重又华丽,压得她人显得格外瘦小。但她竟然不以为意,反而打量赵琇,看起来挺满意:“咱们琇姐儿也是大姑娘了,这一身衣裳撑起来,比别家姑娘都要稳重大方。”
赵琇干笑:“祖母,时辰不早了,咱们快出发吧。”
赵玮笑着点头:“是该出发了。”
他骑了马,赵琇陪张氏坐车,祖孙三人赶往皇宫正门方向。天还没亮,路上却已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却是同样赶往皇宫参加新年大朝的官员与诰命们。到了皇城正门,外臣与女眷就要分开两条路走。赵玮前往太和殿,赵琇扶了张氏,慢慢地在内侍引领下走路往交泰殿去。
新年大朝,诰命们本该向皇后参拜。只是皇后告病已久,不可能出现,主持这项仪式的就成了太后。
赵琇在家时就练习过好多次,今日也没出任何差错。参拜完毕,太后就要回慈宁宫去更衣,还会点几位看得顺眼的诰命女眷过去相陪,其他人差不多就散了。张氏本就是太后看重的人,今日也得了礼遇,带上赵琇跟着去了慈宁宫。其他没得体面的人见了,不免私下议论一番。
眉山伯夫人在人群中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本想带女儿来的,女儿却没能得到恩旨,甚至连婆婆,丘太夫人,也不曾有机会进宫参加大朝会。这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
丘家,难不成真的就这样败落了?可他们到底是哪里犯了错?皇后娘娘难道已经忘了她的承诺?(未完待续)
ps:过渡章,有点琐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