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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对自家兄长跟高桢之间的约定一无所知,她对于之前跟高桢那场小口角虽然有些纠结,但也只是纠结了一会儿,很快就丢开了。她自诩是个成年人了,当然不会对小孩子发脾气的事太过在意,明天见面时好声好气跟高桢说几句好话就行了。如果他一定要她收下那两份礼物,她大不了就收呗,然后回他两份差不多价值的礼就好了。
所以她现在非常自在地练着字。
今天说好要向高桢借几本画册,再拿些颜料回来的,结果节外生枝,她空手而归,索性也不练画了,就专心写大字。练完了字,她又到祖母跟前去做针线。给哥哥做的斗篷已经做好一半了,她只做面,毛皮里子还得送回城里去叫专门缝皮子的人去上,她自个儿的手艺是不成的。她还差几针就做好了斗篷的面,正寻思着是不是请哥哥过来试一试,看大小是否合适,斗篷扣子会不会太紧,还有颜色绣纹之类的他是不是喜欢。趁着还未送去上里,尚能再做改动,索性一并改了,也省得完工之后他不喜欢,要再改做就太麻烦了。
给高桢做的那一件斗篷也差不多了,同样是只做好了面,到时候要一起送去上皮子的。当然,给高桢做的,跟给自家哥哥做的就不一样了,赵琇不打算询问他的意见,倒是希望上皮子的人能尽快完工,她好尽快给高桢送去,还上雀金呢斗篷的人情,顺便哄一哄这傲娇的少年。
因此赵琇特地打发了丫头去松柏居请赵玮,让他学习之余,若有空闲,就到落梅院来一趟。
但丫头回报说,小侯爷不在松柏居里。他身边侍候的小厮说他寻世子说话去了。
赵琇心中疑惑,还有些担心地跟祖母张氏念叨:“哥哥去找世子做什么?”
张氏心里有数,虽然也有些担心孙子会不会年轻气盛,说话不慎得罪了广平王父子,但面对孙女当然不会说实话,只道:“他平日也常去寻世子说话,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哥哥跟世子可比你要熟悉多了。”
这倒也是。赵琇记得几年前哥哥随祖母上京,还跟世子混过一段时间,说起来要论熟悉程度,那一定是远胜过自己的。于是她也不再多说了,加紧手里干活的整度,把高桢那件斗篷的面也做完了。
张氏瞧见,倒是留上了心:“你这两件斗篷都是给你哥哥做的?”
赵琇笑说:“斗篷要那么多件做什么?针线上的人也给哥哥做了全套的冬装,光是大毛、小毛斗篷就有四件呢,我只要做一件就够了。另一件是给世子做的。祖母没瞧见?我特地选的深灰色的呢子料,上头一丝绣纹都没有,连包边也都是用的黑绒料。”
张氏眼皮子一跳,仿若无意地问:“好好的,你怎么想起给世子做斗篷来?王府难道还缺针线上人?世子有的是新衣裳。”
赵琇笑说:“他不是送了我一件斗篷吗?我自然要回礼的。雀金呢太少见,我没处寻去,他如今也穿不得,我只好拿这上等呢料来做了。不过我这是自个儿一针一线缝的,哪怕比不上他送我的斗篷珍贵,这份心意也算抵得过了吧?”
张氏木然扭开了脸,心里更担忧了。
孙女儿这个年纪……应该还没开窍吧?兴许她只是拿世子当哥哥一般,赵玮平日送东西给她,她也一样会亲手做了针线回礼,想必对世子……也是一样?
晚饭的时候,赵玮总算出现了。不过他的模样好象有些不对劲,虽然衣着整齐,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的,但奇怪的是左边嘴角的位置好象有一块浅浅的青色,好象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似的。赵琇一看就吓了一跳,连忙问:“哥哥你脸上怎么了?”
赵玮盘腿上炕,看着炕桌对面祖母面带忧虑的神色,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没什么,走路时想事入了迷,不小心撞在树干上了。”
赵琇囧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哥哥你?走路时撞在了树干上?”她可从来没见过赵玮闹这种笑话!再说,撞树怎么会撞到嘴角上的?难道哥哥当时是仰头看着天往前走的吗?
赵玮脸上的笑容都要凝固了,笑眯眯地看着她:“我知道这很好笑,所以妹妹尽管笑吧。”
赵琇连忙掩下偷笑的冲动,使劲儿摇头:“没,我怎么会笑哥哥呢?我明明是在担心你。”又小心地凑过去轻轻碰了一下他嘴角的淤青:“疼吗?”
“不疼。”赵玮看向祖母,“就这么一点青,明儿就好了。”
张氏叹了口气:“琇姐儿,你去寻瓶药酒来,一会儿吃过饭给你哥哥带回去。别把这一点淤青不当回事,若不早早揉开,明儿早起就紫了,那时会更明显。”
赵琇笑着应声去了,东暖阁次间里只剩下张氏与赵玮祖孙二人,张氏便压低声音问孙子:“你这是寻世子去了?可问到什么了?你难不成跟他打了起来?若是惊动了王爷,闹大了反而叫你妹妹难堪!”
赵玮也同样压低了声音:“祖母放心,孙儿难道是那等鲁莽之人?孙儿跟世子说话,一句都没有明言,只是探问世子对妹妹,是否如孙儿一般,也是兄妹之情。世子却迟迟不肯回答,孙儿心里就明白了。孙儿气他对妹妹竟起了这等见不得人的心思,就借口多日不曾与他切蹉拳法,打了一场。打的时候,孙儿心里有气,下手重了些。他身手原在孙儿之上,却处处留有分寸,反倒与孙儿斗了个旗鼓相当,足足打了大半个时辰。后来还是王爷召世子去说话,我们才停了手。孙儿嘴上这点淤青,原是自己不慎弄上的,并非他所伤。反倒是他,因为不敢下狠手,倒叫孙儿打了几拳,虽然不重,但也挺疼的,他却一声不吭。孙儿见他这样,心里的气倒是散了一半。”
张氏听得直念佛,忙道:“你也太大胆了,若是在世子脸上留下伤痕,哪怕王爷看不见,难道他身边侍候的人是哑巴?不会告诉王爷?万一王爷怪罪下来,那可怎么好?”
赵玮不以为然地道:“就算王爷怪罪,孙儿也不后悔,这样的事,说来世子也不占理。不过是为了妹妹的名声着想,咱们不好声张罢了。”
张氏忍不住叹气,不过她更关心高桢的态度:“你可瞧出什么来了?世子对咱们琇姐儿,究竟只是一时兴起,还是……真有什么真心实意?”
赵玮道:“妹妹才多大?不管他如今是真心实意还是一时兴起,都是不算数的。不过我瞧他对妹妹还算上心,否则也不会挨了我几拳,还继续忍着让着,不向我下重手了。”
这话让张氏松了口气:“那就好。他们都不是小家子的儿女,平日来往,身边有无数人盯着,你妹妹年纪又小,还不至于吃什么亏。先让他们分分开,少见几面,过得两年,世子娶了亲,也就忘了小时候的荒唐事了。过两日咱们就寻个理由跟王爷告辞吧,先回家去,别再在温泉庄子上住了。”
赵琇正好寻了药酒回来,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十分吃惊:“为什么不在温泉庄子上住了?不是住得好好的吗?”
张氏连忙闭了口,赵玮笑着对妹妹说:“这里虽好,到底是王府的产业,况且又有王爷与世子在此。咱们过来作客,住几天是个意思。如今都住了半个月,你还不心足么?难不成要在这里住满一冬?”
那倒也是。赵琇心里也清楚,不可能在别人家的地盘上住那么久的,但她住得舒服了,心里就有些不舍:“什么时候把咱们家那个温泉小庄子也收拾出来就好了。冬天的时候,祖母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赵玮笑了:“这有何难?侯府那边改建已经做好大半了,剩下的因天气寒冷,不好继续,要等到明年开春后才能完成。那些匠人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索性打发几个人去那边庄子,把咱们自家要住的屋子盖好了。这样用不着等明年冬天,明年春天,祖母和妹妹就能到咱们自家的温泉庄子上住了。”
听起来挺不错的,不过赵琇还是笑着否决了兄长的提议:“冬天正是温室出产的花卉蔬果卖得最好的时候。现在去那边小庄子上动工,说不定会影响产出的,何必呢?等明年农闲时再找人建新屋子也不迟。若实在想要在今冬明春过去小住,就让人把原来的院子腾出来,好生收拾收拾,将就着也能住人。”
赵玮其实是希望以后的冬天都不必再借住广平王府的温泉庄子了,那自然是在自家的温泉小庄上修新院子更好,便反驳说:“祖母要住的,怎能将就农舍?况且那边人乱糟糟的,还是建新院子的好。”
张氏打断兄妹俩的讨论:“好了,不管是建新院子,还是别的什么,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眼下吃饭要紧,赶紧收拾一下,梅姑都提食盒进院子了。”
赵琇探头往玻璃窗外看,果然看见梅姑带着两个婆子,提了食盒进院,正沿着玻璃游廊过来,连忙伸手把炕上那些没做完的针线活给收拾起来。
赵玮瞥见两件男装斗篷,随口就问:“这是给我做的么?只要一件就好了。妹妹何必费事?”
赵琇笑说:“那件黑丝绒绣回纹的是哥哥的,另一件深灰色的是给世子做的。哥哥一会儿好好瞧瞧你那件,可有哪里不满意的地方?趁早说了我好改。明儿就要把斗篷送回城里上皮子了。”
赵玮顿了一顿,看了祖母一眼,张氏不动声色地说:“这是那件雀金呢斗篷的回礼,这也是应该的,礼尚往来嘛。”
赵玮这才罢了,只是调笑说:“可我怎么瞧着,觉得给世子做的那件比我那件更好看呢?连面料都要贵重一些。”他认得那是哔叽缎,比黑丝绒更少见。
赵琇随口说:“哥哥那件用的黑丝绒,我一看到料子,就知道适合哥哥了,立刻就选中了它,上头的绣纹花了我好几天功夫呢。世子那件是素净无花纹的,面料贵重一些,才能拿得出手嘛。”
但赵玮还是不太满意:“那为什么给我做的是黑斗篷,世子那件却是别的颜色?其实他平日都是穿黑衣更多。”怎么看,他都觉得灰色的比黑色的更气派好看,人穿上着也更显得笔挺。
赵琇笑了:“哥哥你还挑剔这个?你平日什么颜色的衣裳都有,黑色百搭,怎么配都行。但世子平日成天穿黑的,再披个黑色斗篷,不就成了黑无常?还是弄别的颜色好看些。这个深灰色的哔叽面料带着一点光泽,现在守孝穿没问题,以后脱了孝也可以继续穿,再适合不过了。为了挑选合适的面料,我费了足足两天呢。”
给他做的斗篷是一眼就挑中的料子,给高桢做的斗篷料子,却要花两天时间去挑吗?
赵玮忽然觉得心好塞。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