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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章敬被老父点中心事,满脸的不自在,尴尴尬尬地道:瞧您的,怎的是儿子看中了哪户人家呢?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有您在,哪里有儿子多嘴的余地?”眼角有些不安地瞥向明鸾。
明鸾迅速看向祖父,想知道他会如何反应。章寂倒是很淡定:“既如此,那你就不必多问了,你二弟续娶的事,我已经跟他提过,他如今还不想再娶,打算过一年半载再,到时候我自然会替他做主。”
章敬露出几分急切:“父亲既然胸有成竹,儿子也放心了,只是二弟元配娶得不好,这填房可得好好挑选,绝不能再让他受委屈了!”
章寂似笑非笑地瞥向他:“你也知道你兄弟的元配娶得不好?当初是谁宫家女儿贤惠端庄的?还大打包票他夫妻必然恩爱和睦!”
章放娶宫氏,乃是其母常氏做的主,但相看的程序却是沈氏完成的。当年沈氏正得婆母信任,自然是她什么,常氏就信什么了。宫氏新婚时,也还年轻腼腆,不曾露出刻薄面目,倒也和章放恩爱过两年,但随着时间过去,她渐渐露出真面目,章家人才渐有几分后悔。偏沈氏当时为人行事滴水不露,旁人都以为她也是被宫家骗了,没想过她也许是知道内情的。
此刻章寂把这件事翻出来,章敬倒是镇定得很:“沈氏虽糊涂,但当年还算知道进退。这事儿她也是被宫家人骗了,倒怪不得她。”
章寂冷哼:“她被骗倒也就罢了,你当时从未见过宫氏,只因为老婆姑娘好,你也帮着好,结果害了你兄弟,如今反倒跟我不能再委屈他了!你也好意思!”
章敬有些讪讪的:“儿子……也是瞧着二弟这几年过得不容易.才……”
章寂挥挥手:“行了,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你就不必操心了。不但你二弟,连你四弟,还有几个侄儿侄女,他的亲事也用不着你费心,你要管,就管你自个儿的儿女去吧!”
章敬干笑几声:“父亲,您这话可真是…...儿子到底是弟弟的兄长.侄儿侄女的长辈,怎能不管他呢?”忍不住又向明鸾方向看了一眼。
“我这话怎么了?”章寂斜着眼睛睨他“你不用总冲三丫头瞧,她年纪虽小,却比不得京中那些从小娇养着长大、处处守着规矩过活的大家闺秀.我便是直接跟她商量起她的婚事,她也不会红着脸跑了,更何况她明白我这话的意思?家里若遇上什么难处,我还能跟她商量几句呢!有句俗话得好,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家虽不穷.却也有过几年苦日子,你几年都没管过家里人死活,你二弟要在外头养家,老三是个不中用的,几个媳妇眼界有限,孩子又小,亏得有这丫头在.不但能帮着跑腿,打听事儿.采买东西,也能帮着出点儿主意,虽是孙女儿,比孙子还强呢。”
章敬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脸上烧得慌,更觉得老父当着侄女的面.明里暗里嘲讽自己,实在是件大失面子的事。
章寂没空闲体会长子的心情.只是闷头想了想,便把心一横:“罢了,我今儿就把话给你明白了,免得你总想些多余的事!老二如今有了出息,是否再娶,他自个儿有主意,用不着我这老父强压着他去做,更不用你这大哥狗拿耗子!老三已经没了,想来你即便要结姻亲,也不会把主意打到死人头上。老四自有媳妇孩子,已经重新拜过堂了,你也不必再想着分开他。至于几个小的,虎哥儿鹏哥儿还远远未到亲的年纪;二丫头已经有了人家,这回随她父亲去任上,就要出嫁了;至于三丫头,我也看好了人选,还跟人好了,只等她出孝就办事儿。你就不必为他的婚事操心了,若看中了什么好人家、好人选,只管便宜自个儿的儿女吧!”
章敬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憋了好一会儿才问:“三丫头已经有了人家?怎么儿子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明明先前您在我那边住时还未曾提过……”
章寂打断了他的话:“她不过是你的侄女儿,自有祖父与母亲做主,是不是定了人家,一定要跟你提么?凤儿还是我亲孙女儿呢!她定了婚事,你可曾问过我?!”
章敬一窒,有些不甘地闭了嘴,只是再看向明鸾,脸色仍有些不好看。
明鸾心里早有准备,此刻完全没有害羞的意思,只是大大方方地跟他大眼瞪小眼。
章敬心里更添了堵,压着声音道:“儿子没别的意思,只是……有些吃惊罢了。不知定的是哪户人家?”
章寂却:“眼下孩子还在孝期内,宣扬出去了反而不好,告诉你又有什么用?总之是人品端正的少年英才就是了。你别总是盯着兄弟和侄女的婚事,也该为自己的儿女想想了。凤儿虽已定了李家,有圣旨在,也变不了卦,可文龙今年都多大了?你还不为他看人家,是打算拖到什么时候?别总是盯着那些高高在上的贵女瞧,文龙虽好,却有个坏母亲,好人家的女儿未必能瞧得上,只要姑娘好,家世略次一等也没什么,娶妻当娶贤,你当初还跟我婚姻贵在夫妻知心,门第不重要,可别到如今又反了。!”
章敬听着,只觉得如坐针毡,想到自己今日来南乡侯府的计划全都泡了汤,心里便十分不是滋味,嘴上胡乱应着,私下却在思考该拿什么借口走人。
不一会儿,门外老张求见,章寂叫了他进来,他见过礼,就禀道:“三太太听袁姨奶奶和喜姨娘身子都不好,见大老爷过来了,就打点了几样上好的药材,照着从前府里惯用的方子配好了,请大老爷捎回给两位姨奶奶,也是一份心意。”
章敬忙道:“三弟妹想得周到,东西我就收下了,替我谢谢她。父亲.儿子府里还有病人……”
章寂挥挥手:“去吧去吧,好生命人照看着,只是别耽搁了上任的日子。还有,皇上既然有命,让你带着沈氏上任,你就得依旨行事。”
“儿子理会得。”章敬起身行礼,明鸾先他一步起身向他行了个屈膝礼,表示恭送。他的动作便顿了一顿,若有所思地打量她几眼.忽然想到:从前老父在安国侯府住着时,从没提过两个孙女的亲事,二姑娘玉翟且不,她既然是订了柳家,那不是在岭南时订下的.也该是章放回京前定的,唯有三姑娘明鸾,这所谓的婚事想必是才好的,而这一个多月来与南乡侯府有所往来的,除了锕公府石家.还有庶妹的婆家,也就是怀安侯朱翰之了。庶妹的婆家在当年章家出事时早早撇清,连庶妹自己也没问过一声娘家人,老父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断不会再生结亲之念;另一位怀安侯朱翰之,虽表面上的身份只是闲散宗室,实际上却是皇帝的亲弟弟.以他跟章家的交情而言,订下婚约也不是不可能的.但从他的年纪来,似乎看中元凤与玉翟的可能性更大,明鸾小了他整整四岁,还是个孩子呢;这么一来.难不成老父看中的是石家姑母的孙子?
章敬脸色都变了,慌忙转向章寂:“父亲.您给三丫头好的人家,该不会是石家那孩子吧?虽他小时候确实议过亲.但后来也不了了之了,那可是冯家的外孙,虽石家姑父仍旧十分看重那孩子,但光是凭这血统,他就没希望了,您可千万别答应这门亲事呀!”
明鸾愕然,章寂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你在胡八道些什么?我几时要跟石家结亲来着?你都知道的事,我会想不到么?!”
章敬看着老父与侄女的神情,就知道自己想多了,连忙打个个哈哈:“是儿子误会了,您别生气,不是石家就好,不是石家就好。”行了礼,照足规矩了些恭顺的辞句,退出屋子时,又忽然冒出个念头:不是石家,难不成是怀安侯?这年纪会不会差得太远了?
明鸾目送章敬离去,连忙跑回屋中:“祖父,大伯父怎么好好的起石家来?石家的婚事?我几时跟他家议过亲了?若是在小时候,那不是开玩笑的吗?”
章寂板着脸生气:“看来他还真打过你的主意,只不知道这回看中的又是哪户人家。原本都已经消停了,没想到我一时心软,替他谋了这个实缺,叫他重新得了前程,反而叫他又生出不该有的念头来!”
明鸾笑道:“您生什么气呢?大伯父即便真要打我姐妹的主意,也越不过您和母亲、二伯父去,我可从来都没担心过。”
章寂闻言忽然笑了笑,瞥她一眼:“你当然不会担心,若真有谁打你的主意,自有人把你抢回来,哪里用得着祖父和你母亲多事?”
明鸾这回总算红了脸,跺脚嗔道:“祖父您什么呢?!”扭头跑了。
章寂乐呵呵地瞧着她离去,忽地眉头又是一皱。长子的小心思他并不放在心上,但对方的话中有几句却证实了他近日听的传闻。石家嫡长孙与嫡长孙女因生母是冯家女儿,如今地位颇为尴尬。男孩儿称得上是文武双全,模样也清俊,身上还有功名,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却找不到合适的婚事;女孩儿相貌出众,听才艺女红也算出挑,一直是极受瞩目的名门闺秀,如今却被庶女压了一头,后者即将入宫为妃,转眼成了全家的宠儿,她却反而要退避一角,婚事也十分不顺。偏偏临国公十分宠爱这一对孙儿孙女,不忍心叫他因生母出身而前程受阻,近日正积极地为他谋求好姻缘,看上的还都是京中数得上号的高门大户。
章寂实在担心,妹夫此举只会给石家招祸,那两个孩子出身尴尬,即便他再不忍心,只需替他寻户清白人家,成亲生子安然度日就是,何必非要强求高门大户?落在有心人眼中,是要为冯家血脉重振声势,还是想结交高官勋贵以稳固自家地位?无论是哪一种,只怕都犯了那位燕王的忌,他怎么就不能安份些呢?好歹是为新皇立过功劳的,只要他安份地蛰伏上十年,事情过去了,小一辈的儿孙也到了能办事的年纪,何愁家门不能再得兴旺?
相对于那位略嫌势利无情的妹夫,章寂更担心自己的亲妹子,她当年虽也冷情了些,但毕竟是亲手足,况且这五年里她被媳妇压制,在石家也过得不是很如意,倘若因夫婿再次犯糊涂,也要跟着受连累,日后可怎生是好?
章寂暗暗为妹妹妹夫担忧,成日长吁短叹。明鸾却对此一无所知,她正关注着来自安国侯府的最新消息。
那位喜姨娘小产之后,也失了宠,身体恢复得不是很好,精神更糟糕。袁氏一直在细心照顾病人,照顾得晕倒过几回了,还是元凤觉得不妙,让大夫也给她把把脉,才发现原来她也怀孕了。这对章家长房而言,真真算是意外之喜,袁氏本人听后,也惊得半日不出话来。章敬欢喜得立即命令她回自己院中休养,特地请了太医院里擅长妇科和产育的太医回来为她诊治,开了安胎药,问明所有要注意的事项,才略略放下心来。
对于这桩喜讯,文龙元凤都是真心欢喜的,沈氏却破口大骂,直袁氏装模作样,所谓沈氏推倒喜姨娘致其小产之事,一定是她在背后设计的,因为她已经怀孕了,不必再指望喜姨娘这一胎,反而把喜姨娘的孩子视作眼中钉,早早除了去,又顺道陷害了自己。
沈氏这种法,被章敬当场就驳了回来,还严令府中下人不许乱嚼舌根。至于当事人喜姨娘,初时听到这话,也曾猜疑过,但仔细一回想,反而认定是沈氏诬陷袁氏。因为事情发生时,袁氏扶伤心的元凤进大门去了,并不在跟前,而她的丫头都是用惯了的,最是可靠,与袁氏也没关系,当时分明就是沈昭容主动跑过来撞了自己,跟袁氏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沈昭容还能听袁氏的话不成?
后来,袁氏还特地跑来找喜姨娘起这件事,流着泪表白了一番心迹,又送后者补身的药材,让她早日养好身体,争取日后再怀一个。到时候,只要她愿意,自己还会劝侯爷将她的孩子记在自己名下,自己生的孩子,也会把她当成亲姨娘一样孝顺。得喜姨娘感动不已,泪眼汪汪,越发跟袁氏亲近了,对沈氏则是完全的鄙视。
沈氏这回可是无奈之极。家中上下没人相信她的推测,一双儿女早已倒向袁氏那边,弟弟沈儒平在京中成了过街老鼠,人人都避着他走,侄女沈昭容的名声臭不可闻,再无人提起她与皇帝曾经的“婚约”了。虽然皇帝庇护母家亲人,强命安国侯府瞒下此事,但消息还是走漏了出去,如今满京城的人都觉得小皇帝太过偏袒自家舅舅与表妹,处事不公。皇帝的良好形象因此而大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