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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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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踱步,他跑到了熟睡的俩人的房间。

    踏踏……踏踏……

    这里没有镁光灯,不是华丽的舞台;这里没有美酒与点心,不是上流社会的宴会。

    可此时却有人在跳一曲诡异的华尔兹,男人的前身是个高明的猎手,继续了他的身体,他如鱼得水地发挥着自己的天性。优秀的猎手,对自己的本领有种自信,所有猎物都不能逃脱他设下的陷阱。

    他步步逼近这个房间,一切尽在他的掌握。

    杀掉这两个老家伙,随便编造一个借口,再来出孝子的戏码,心灰意冷避开曾经的熟人。他可以完美地取代赵鹏这个人,以他的身份一直伪装下去。

    这天赵鹏的母亲高兴喝了些酒,按理说喝点酒有助于睡眠。但只有真正的赵鹏知道自己的母亲患有偏头痛,喝酒会加重病症,这天晚上赵鹏的父亲赵虎还去买了点应季的河蟹,打算伴着黄酒吃。

    当季的螃蟹格外肥美,配上这真材实料的黄酒,咽进肚子里暖洋洋的,别提有多舒服。

    恰恰就是这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使得“他”一次简单的杀人,衍生出更多的变数。

    赵鹏的母亲睡眠较浅,喝进肚里的酒折磨得她有些难受,折腾到近乎子时才进入睡眠。但她的睡眠还非常浅,稍大的声响就能把她吵醒。

    睡得有些迷糊的时候,她蓦然听得房间里多出了一个人的脚步声。丈夫躺在自己枕边,屋子里的门在临睡前,她就放下了门闩,还格外小心地检查了两三遍。

    她的第一反应是家里遭贼了,心脏瞬间抽搐了一下,头痛也更加厉害,就像有把锯子在她脑子里拖拉。可屋子里的门窗是她亲手关的,贼人若要进来很难不发出动静。今夜她喝了些酒,睡得更加浅,不可能到现在才注意到这个贼,一早应该被吵醒才是。

    然而,自己的房间确实多出了一个人。她没有冒然睁眼,而是假装翻身,正对着墙壁,她担心那人知道自己没睡。

    丈夫在旁边睡得很熟,还发出轻轻的鼾声,她知道丈夫是因为儿子回来高兴。黄酒的度数本来不高,但奈何赵虎喝了整整一坛酒。

    过了一会,她的脑子总算拐过弯来。房间里的人应该不是贼,很有可能就是方回家的儿子。

    可她想不通儿子为什么会在自己的房间,他吃完饭不久就说累,很早就回了房间歇息,他应该一觉睡到大天亮。

    难道是他半夜饿了,想出来找东西吃?

    她想着想着,差点掀开被窝看上后面一眼。但好在妇人涣散的思维,没有驱使她这样做。

    “如果你们再次见到我,一定要不惜代价将我杀死。”

    她想到了那一封信,信里面的内容。鹏儿在出门前留下了这封信,可回家之后却一个字儿都没有提。她怕打扰儿子休息,没有马上去问关于那封信的事,打算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再问。

    难道那封信是真的?

    我见到的鹏儿,真的就是我儿子吗?

    她注意到夜晚有些寂静,现在还不是冬天,下雪的时候昆虫会死绝。平常应该有些虫豸发出并不悦耳的叫声,这在山村里一点也不奇怪。即使是下着凄楚冷雨的腊月,也应该会有狼嗅到食物的香味,不安分地在门外走动。

    这太奇怪了,简直有些怪异。

    假如房间里的人,真的是鹏儿,他来这里想要做什么?

    她没有打草惊蛇,她想看看儿子想做什么,再做出计较。所以,她的眼皮子动了一下,又安静地合了回去,静静地躺着,如同一个木偶。

    赵鹏掏了下自己的耳朵,他刚刚好像听到了有人呼吸声乱了。仔细去听,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床上两个老家伙呼呼大睡,他能清楚听到两人呼声与吸气,看到胸膛有节奏的一起一伏。

    他暂时还不能惊动周围的人,对于整个大计划来说,他只是一颗先行的卒子。他的任务是潜伏与替代,一步步地蚕食这个人类小村落。

    这个任务的难度不高,但却极有可能获得祂的青睐,对他来说是个非常不错的肥差。这座小村的地理位置有些特殊,旁边就是人类首脑居住的建安城。

    可怜这些人类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一场真正的战争,在他们的视线之外,早已经是暗潮汹涌。

    这可不是对另一物种的怜悯,而是使他更有理由屠戳这些劣等生物。不!他不需要理由与规则,人类这种无聊而可笑的弱小生物才会玩这种游戏,他们向往疯狂与混乱,做事全凭自己内心的喜好。

    他暂时还不能放开手脚,这点让他感到有些不爽。扮演人类的感觉,他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这种弱小无力,任人宰割的躯体,实在……实在是……恶心到了极点……

    赞美莫尔迪基安,伟大的阴森寒骨之神!

    “赵鹏”不自觉地将自己一族,与弱小的人类作比较。然而下一秒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惶恐与可笑,伪神的造物岂能与真正的神明相媲美?

    无上的诺登斯……这是对您的亵渎……还有那超越无穷的莎……

    那个名字无法在脑海中成型,无法朗诵出口,犹如天上浩瀚雄伟的星辰,却又比那些无生命的造物更加伟大,祂是万物源流的滥觞之一,与另外两位构造成了宇宙的三大基石。

    “赵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如同一个喝醉的流浪汉,忘记了自己的目的,企图那不可抵挡的目光,有那么万亿分之一微秒,可似降临到他的身上。如此,他便不妄这一条生命。

    但他的想法目前只是镜花水月,一股神秘的力量隔绝了窥视此间的所有目光。

    该死的伪神!

    他在内心使用幻梦镜的故乡之语,似聒噪的鸟群无尽地鸣叫。就像童话世界里的乌鸦,逞口舌之快疯狂地诅咒这个该死的伪神的世界!

    不过他最后还是醒悟了过来,使命的荣光高于他卑微的生命。

    若他没有完成任务,激怒了某人存在。巨人尸骨堆砌的高原,将换成他们一族的骨头。

    目前为止,万事顺利。

    他提前做好了布置,这里的声音传不到外面,现在正是动手的时机。

    人类的面庞竟会如此陌生,即使是赵鹏的亲生母亲,见到此时的“赵鹏”也几乎不会把他联系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嘴角无限地咧开,森口白牙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下巴张得很开,好像要脱舀似的,他的脸仿佛拉长了三倍。

    他踏着轻松的步伐,在两个老家伙的床前时而前进,时而后退,时而腾空,手与脚摆出不同的原始而独特的舞姿,这是他们一族的祭祀古老舞曲。

    他将人类的发声器官利用到了极致,他感到这具身体的嗓子眼仿佛在燃烧。但他一点也不在乎,他在用这首曲子赞美他的领袖。他的身后如同附着了一个恐怖的巨人身影,这个巨人没有眼睛,没有四脚的躯体仿佛一团阴影,伫立于大地之上。

    他觉得身上的血液在燃烧,他想用手抓破身上的皮,露出粉红的肌肉与泛黄的脂肪。

    他克制住了这股强烈的欲望,正在打呼的老头的脖子,在他的瞳孔里慢慢放大。

    赵鹏母亲感到身后有一股慑人的寒气,她想打个寒颤缓解这种苍白的绝望。可是,他肯定会发现自己的小动作。是以,她全身的肌肉绷得像块牛皮,隐密地把手指塞进自己嘴里。

    她怕自己会叫出声来!!!

    他就在自己身后,与自己的距离不足一尺。如果此时她转过身去,也许就能看到一个散发着食欲的丑恶之口。

    但她不敢转身,尽管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恐怕一会儿就会遭遇不测。

    她在心里祈祷奇迹会发生,醉死的丈夫能够幡然醒来,避开这次杀机。

    恐惧沁入了她的骨头,她紧紧地闭上自己的眼睛。森寒的气息,加上人类的丰富想象力,造就了一坛恐惧的佳酿。

    这坛佳酿以恐惧为引,淌漾着鲜血的芬芳。

    嗤嗤的漏气声,她的脑海里,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搜索到匹配的声音。

    空气里的血腥味,使她恍然大悟,这是气管被咬破,血液进入的悲鸣。

    她的心蒙了一层寒霜,冻得她想再盖几层棉被。可这种寒冷非衣被可御,她就是那个冰天雪地的中心,万年冰川的玄冰!

    老头临死前的迷茫,转变成惊愕与不安,他清晰看到那双苍目老眼,焦距凝集成生的挣扎,最后布上了死亡的灰。在牙齿碰到脖子的血肉之前,他带着一丝嫌弃,如此衰朽的肉体,味道肯定非常差。但当牙齿咬到脖子时,他得到了一种心理与生理的双重满足。

    树皮一般的皮肤下,喷涌着生命的喷泉,死亡与活力交织在一块,同一时刻能品酌到两种不同的味道,他想,他爱上了这种滋味,尤其是看到那老头虚弱的手在空中无力的摆动,而他的配偶就躺在他的枕边——滑稽的黑色默剧。

    躺在旁边的古香荷泪如泉涌,无声在阴影里抽泣,她趁背后的声音还未消沉。轻轻地用手指揩去眼角的泪,眼睛睁得如铜铃一般大,白色的眼白仿佛播下了种子,红色的根须在疯狂地蔓延。

    她的脑海只有一个想法——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她只有用这样的念头支撑着自己不昏迷过去,昏迷的下场意味着死亡。可即使神智清醒,也没有办法逃脱恶鬼的手心,到底要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