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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无名灵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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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钥匙插入门声音,韦枷便知道对门的孟高照回来了。

    他们两个把东西放下,然后再坐来回一个多小时的车,买回清洁工具对屋子进行扫除是不现实的。等他们回到家里,人都快累瘫了,哪有精力给屋子扫灰除秽。

    他等了孟高照半个小时,然后就听到孟高照回家的动静。

    杜鹃找了两张传单垫在积满灰尘的床铺上,两人垫着报纸坐在木板床上玩手机。

    韦枷走到对门的孟高照家门前。

    他敲了敲门,并喊道:“孟大哥,你在家吗?”

    “等等,马上就来。”

    不一会儿,孟高照打开房门,韦枷闻到了雄黄的味道,那种香烛燃烧的独有气味。

    他好奇地往屋内张望,心里没由地发起怵来。

    香火历来是跟鬼神挂钩的,他突然有些后悔,单看一个人的长相,就给了这个人完全的信任。

    今天不是什么节日,也不是民间农历初一十五烧香的时间,这个时候点香的十分地可疑。

    他不相信鬼神,不害怕那些有的没的东西,可是,孟高照是个活生生的人,手臂孔武有力,粗壮无比,手心有厚厚的老茧,一眼便知是常年干体力活的。他虽然不是家里养尊处贵的少爷,但论力气也肯定比不过孟高照这个干体力活的。

    万一,对方不是好人……

    韦枷的额头冒起一股冷汗。

    孟高照看到门口的韦枷,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回过神来对他说:“你是对门搬来的小伙子吧?找我是来借扫把跟扫帚的?”

    “噢噢,对,我是来跟你借扫除工具的,我们打算先把床铺清出来,第二天再去备齐清洁工具。”

    韦枷探究的眼神,没有瞒过孟高照,他倒是非常坦然。

    “我跟死去的母亲感情很好,每天都会给她上柱香,今天出门急了,忘了给她上香,所以回来补上。”

    孟高照这么一说,韦枷紧绷着的心弦,立刻放松下来。

    “你要不要进来坐坐,喝杯水再走,对了,我还没说自己的名字,你怎么知道我姓孟?”

    他邀请韦枷进屋坐。

    韦枷不可能照房东跟他们俩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孟高照。

    “方姨跟我们提过你,说你是个不错的人。”

    “哦?”

    孟高照虽然心中存疑,但是没有深究。

    他把扫把和扫帚递给韦枷。

    “瞧我这记性。”

    韦枷拍了拍自己脑门,他问道:“孟大哥,你这里有拖把吗?有的话,也借给我吧?你什么时候回家,我到时候把工具还给你。”

    “不急,不急。你们先拿去用吧,用完放在我家门口就行,这点东西也没人去拿的。”

    韦枷感到了孟高照的善意。

    他感激地说:“孟大哥,真是多谢你了,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我女朋友还等着我回家当苦力呢。”

    他开玩笑般地跟孟高照告别,拎着清扫工具走出了孟高照的房间。

    孟高照在韦枷走后,把家门关上并且反锁。

    香案上有两个灵牌,一个刻着他母亲的名字:家母凌心然?不孝子孟高照立,另一个灵牌则没有任何刻字,是一个无名的灵牌。

    孟高照叹息着给旁边的无名灵牌插上三柱香。

    他没有对韦枷撒谎,他的确在贡奉自己的母亲,但不止是在给母亲上香,还有给那些他对不起的人上香。

    这是藏在他心里的梦魇,在母亲死后,他幡然醒悟,自己当初做的事是多么的过分,虽然警察没有查到他的头上,可是他的良心过意不去,只能给它们每天奉上三柱香,乞求它们的原谅。

    他也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效,这法子是他跟一个江湖术士求的,为死者立灵牌以香火供奉,化解他们的冤气。

    这样的习惯一下子就坚持了十二年,加上今年已经是第十三年。

    他没有娶妻生子,因为他自觉自己这样的罪人,不配得到幸福,他这样双手玷满死者灰烬的人,静静地等待大限将至,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归宿。

    忆起往昔,他泪流满脸。

    他满怀愧疚地说:“是我该死,我对不起你们,医生没有把母亲抢救回来,也许就是对我的惩罚,我挣的那些钱不干净。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也应该气消了,早日踏入轮回吧,这样对你们也好。”

    他看着自己母亲的灵牌。

    “妈,是儿子不孝,您小时候就教我要做一个正直的人,你也知道,我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不过一时……一时没想清楚,你可是我在这个世上仅剩的亲人,我实在舍不得眼睁睁看你因为没钱治病,那么窝囊地死在病床上。”

    他又看向无名灵牌:“你们要报仇的话,就冲我来吧,我妈这辈没做过错事,是个品行端正的人,死了之后也是个好鬼,你们千万不要欺负她。我也知道你们心里有怨,没关系,我再活些年,也差不多要死了,你们冲我来吧,我妈是无辜的……”

    他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抹干了流出的眼泪,孟高照挂上走出门外,这扇门之外,他又是乐于助人的孟大哥。

    屋子里的烛光摇拽,忽明忽暗,半掩的窗帘,起伏飘动,婆娑不止,闪烁明灭的暗黄色光影,就像无数鬼怪在群魔乱舞,在出演一出可怖的死者舞台剧。

    这出舞台剧仿佛睁着一只只猩红的眼球,活人一旦闯入就会立马尸骨无止。

    风势突然变大,蜡烛在剧烈燃烧之后,蜡油沿着蜡身流下,凝成了一坨苍白透明的蜡泪。

    无名的灵牌在大风吹动下,牌身开始晃动,在一次又一次的剧烈摇摆中,它倒向了旁边的灵牌,撞倒了孟高照母亲的灵牌。暗红色的灵牌摔到了香案里,激起一阵白灰,牌身也沾上了不少白灰。

    ……

    韦枷和杜鹃先是把房间打扫了一遍,接着把灰蒙蒙险些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窗帘拆了下来。

    然后他们又把硬木板床的床板拆下用湿布擦了之后晾在屋里,如果直接用水洗,这些床板到晚上也干不了,他做起这事也算得心应手,小时候他回老家跟爷爷奶奶住一起时,睡的就是这种硬木板床,多是农村人自家出材料请木工做的。

    他也帮过行动不便的爷爷奶奶洗床板,夏天天气不定,他时常要盯着天,好回家收床板。有一回他急着出门找小伙伴玩,没等床板干透就把它们收回家,奶奶看到把他数落了一遍。他记得特别清楚,睡湿床板容易得风湿病,奶奶常说,等你到了我们这个岁数就会后悔。

    他可不想老来得风湿病。

    接下来,他们又那桌椅之类的东西,擦拭了一遍。

    厕所里面那些红黄色污垢,韦枷就无能为力了,他打算明天去买清洁工具的时候,买瓶洁厕灵回来。更好的选择是盐酸,对付这种厕所的陈年老垢更加给力。但是盐酸不好弄到手,而且价格也不便宜,时间上、金钱上都不允许他去弄,所以只能退而求其之,买瓶洁厕灵看看效果。

    忙完这些事情,韦枷和杜鹃都累得浑身散架。

    杜鹃垫了层厚厚的床单,没等椅子干透就一屁股坐了上去。

    韦枷则靠着窗边的墙边坐,唯一的椅子在女朋友身下坐着,他又怎么会去抢,这种小事他还是非常宠杜鹃的。

    “噫~坐地上不脏吗?”

    杜鹃故作嫌弃状。

    韦枷重重咳了一声。

    “杜鹃同志,你说话注意点,在你面前的可是我们家的一家之主。”

    韦枷一脸臭屁的样子。

    杜鹃不以为意道:“一家之主同志,你说说怎么满身灰尘,是为我们家下煤矿挖煤了,还是去滚地上玩泥沙了?”

    这是两人增加情趣的小游戏,杜鹃也只有在与韦枷相处时,才会展现这样一面。

    “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

    “你不猜,那我就不说呗。”

    韦枷一脸欠扁道,吃准了杜鹃不会舍得揍他。

    “不行,你必须回答这个问题。”

    “好吧。”韦枷无奈道:“还不是为了我们那没出生的孩儿,家里有三张嘴,为父只好辛苦一点,多多赚钱养家。”

    “胡说八道!”杜鹃啐了他一口:“我这肚子多平坦?像是有小孩的人吗?”

    这一下看得韦枷心神摇拽,恨不得马上将她就地正法。

    不过,窗帘已经拆了下来,大白天的,他可没有被别人看活春宫的爱好。

    他只好压下小腹升腾起来的小火苗,过过嘴瘾。

    “这多难的事?只要我辛勤耕耘,在土地上播种,不久就能收获秋天的果实。”

    说完他还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而杜鹃自然听懂了韦枷下流的话,她红着俏脸说道:“不要脸!”

    韦枷乐了。

    “是啊,我就是不要脸,今晚我还要做更加不要脸的事,让你好好见识见识我的不要脸。”

    杜鹃红着脸就是不看韦枷,不经意间看见窗口站着一个男人。

    杜鹃吓了一大跳,突然尖叫起来。

    “啊!”

    这也把韦枷吓了一跳,杜鹃尖叫肯定是受到了惊吓。

    “怎么了?”

    “窗外……窗外……有人……”

    “什么?!”

    韦枷迅速地站起身来,转头看去,窗外站着的男人,对着他们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