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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拂微微一笑:“这些朝堂的权谋之事是你们男人的事,我们女人只负责查探情报,至于情报后面的事情,要靠你自己分析,信不信由你。”
王世充的眼中绿芒一闪:“除了这两件事情以外,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越国公只说了高仆射会给我开的价码,自己难道就没有相应的出价吗?要知道就是两家店铺抢伙计,也得开出不低于对手的工钱才能招到人。”
红拂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王世充,现在是你想投靠越国公,谈不上越国公主动找你,只不过这次越国公出于好心,告知一下你高仆射给你开的价码中有陷阱罢了,你若是想娶高凤仙,当幽州长史,那也是你的选择。”
王世充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震得这密室内的烛火一阵摇晃,笑毕,他对红拂冷冷地说道:“越国公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吧,一边想搅黄了我和高仆射的合作,一边又不肯开高价码,难道我王世充为他出生入死,脑袋提在裤腰上地参与夺储之争,事后我就没有任何好处吗?其实我不是没的选择,这桩婚事我可以不要,幽州长史我也可以不做,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也不是不可以。”
红拂的脸色微微一变:“怎么,你不想找太子报仇了吗?”
王世充的嘴色勾了勾:“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不用急在这一时,这一点我上次就和你说得很清楚了。可是越国公只怕是等不到那时候的,这回高仆射打了胜仗,甚至比越国公的战绩更加出色,只怕这会儿。急的应该是越国公吧,要不然也不至于主动派你来我这里,阻止我和高仆射的接近了。”
红拂的嘴角勾了勾:“王世充,聪明得过了头不是件好事,你只想着自己的升官之事。却不想想这回你跟的是高仆射的东路军,他给你找老婆也好,升你官也好,那是顺理成章,越国公又有什么理由去提拔你呢?再说就算越国公现在给你一个六部侍郎的官,也是公开和高仆射翻了脸,你觉得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王世充冷笑道:“所以坏人就要我一个人做,对不对?他越国公不出面帮着对付高仆射,却要我这个小卒子主动拒婚辞官,要是惹怒了高仆射。现在罢我的官甚至要了我的命,他会来救我吗?红拂姑娘,大家都不是傻子,想着让他人火中取栗,自己却是毫发无伤的事情,最好别提,不然以后都没的合作机会了。”
红拂秀眉微蹙:“王世充,那你的意思是只要越国公出面保下你,你的本意是想拒绝高仆射的,对不对?”
王世充“嘿嘿”一笑:“如果我的本意不是如此。上回还会主动找你吗?现在我的立场也没有变化,只是越国公一向不肯明示如何接纳我,甚至不肯说如何帮我渡过此难关,这未免太不仗义了吧。”
红拂轻轻地叹了口气:“如果越国公可以出面搅掉你的婚事。你是不是就会转而和越国公合作?他暂时不会给你升官,或者是给你找老婆,但是帮你想办法挡下这门婚事,并阻止你去幽州,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王世充点了点头:“高凤仙的底细,我还要自己去查查。总不能你说什么是什么,一天之后,你再来找我,到时候你要带上如何搅掉我这桩婚事,又不陷我于困境之中的办法,这是我们合作的前提,如果这都办不到,那就免提。”
红拂咬了咬牙,点点头:“你的要求,我会回去转告越国公的。”
王世充转身向着门外走去:“还有,越国公最好也帮我安排一桩好婚事,我可不想再找个女间谍当老婆了。”
十天后的子夜,越国公府的地下密室里,牛油巨烛的灯光一阵摇晃,照得密室里杨素和蒲山郡公李密两个人影在地上不停地摆动着,透出一丝诡异的气息。
李密比起两年前,个头长高了一些,但和高大威猛的杨素一比,还是瘦弱单薄了许多,神色间透着一份镇定与从容,而眼中时不时闪烁的神光,彰显着他与年龄不相称的极深城府。
杨素微微一笑:“蒲山公,今天你刚刚完成学业回京,老夫深夜请你来此,是有一桩要事想请你办,此事老夫不便出面,思来想去,也只有劳你和犬子一趟了。”
李密神情自若地拱手行了个礼:“越国公实在是太客气了,小侄与世子既然已经结拜了兄弟,自当惟越国公之命是从,但有吩咐,敢不从命!”
杨素点了点头,正色道:“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晋王想和我杨家结亲,却被小侄所拒绝的事了吧。”
李密微微一笑:“此事在大兴城的高官贵戚圈子中已经传开,小侄有一事不明,既然越国公已经决心投向了晋王,为何不通过这种方式来加强两家的联系呢?再说了那南阳郡主,听说也是知书答礼,国色天香的美人,正好配大哥这样的少年英雄啊。”
杨素叹了口气:“玄感心中一直只有红拂,老夫劝他亦是无用。再加上晋王的为人老夫是有些看法的,也不想和他完全绑在一起。”
李密的眉毛动了动:“越国公的目标,只是高仆射一人,并不是想过多地参与到夺位之争,是这个原因吧。”
杨素的脸色稍稍一变,还是点了点头:“蒲山公果然心思缜密,连这都看得出来,不错,老夫只是想斗倒高仆射,一出多年被他压制的怨气而已,所以只是和晋王殿下结成暂时的同盟,即使高仆射倒了,太子也未必会被更换,所以老夫还要留有余地和退路。”
李密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开口道:“越国公可是要小侄出面,象晋王那里解释什么吗?小侄即使有这心。只怕也无法和晋王殿下说上话吧。”
杨素摇了摇头:“不,老夫需要你和玄感去做一件事情,如果顺利的话,既可以让晋王不再提这婚事,又可以断高仆射的一臂。明天玄感会去你府上。到时候你正好可以和他商量这件事。”
李密“哦”了一声,潇洒地行了个礼:“还请越国公指教。”
第二天一早,杨玄感就去了蒲山郡公府。这一次李密没让他久等,守门的下人直接请他进了府中。
这还是杨玄感第一次进李密的府中,以往这兄弟二人相会,基本上只是在大兴城外,或者是李密到越国公府上。
一路之上,只见李府虽不如越国公府那样奢华气派,却也古色古香,假山花园。长廊舞榭,近水楼台配合得相得益彰,倒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的风韵。
走了一会,便来到了会客厅,只见李密穿着四年前与自己结拜时的那款衣服,立于厅口,一见自己便是一个长揖:“小弟拜见大哥。”
杨玄感箭步上前,一下子扶起了李密,嘴里嚷道:“兄弟,可想死哥哥了。”
几年过去了。李密已经从当年瘦小的少年,长成了一个七尺男儿,虽然仍略显单薄,但毕竟已是成人了。只是与杨玄感一比,显得矮了大半个头,体型也整个小了一号,五官依旧端正清秀,下颌上开始蓄起胡须,只是肤色还是一如既往地有点黑。说起来话来显得牙齿是那样地白。
杨玄感高兴地拍着李密的肩头,余光扫处,却发现柴孝和一副书僮的打扮,恭立于厅内的主座边上。
杨玄感想到当年就是在王世充的射箭场里,因为这柴孝和的关系与高表仁起了冲突,这几年都给禁足在家,好不容易才借着这次打仗立功给放了出来,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慨。
杨玄感和李密二人客套了几句后,分宾主落座,柴孝和依旧低头侍立一旁,跟杨玄感打了个招呼后便不再说话。
杨玄感坐下后,打了个哈哈:“密弟这几年连家也不回一趟,为兄几次想去那什么缑山去看你,都给家父管着不让出远门。”
李密也笑了笑:“劳兄长挂心了,古训曰:父母在,不远游,小弟也是因为父母都不在了,了无牵挂,方可外出游学的,大哥家父慈子孝,小弟可是羡慕得紧呢。”
“这几年兄弟必定是尽得包恺先生的真传吧,为兄虽然也读了些书,但比起兄弟那肯定是远远不如了。”杨玄感的眼中现出一丝由衷的羡慕。
李密摇了摇头:“大哥谦虚了,小弟只是跟着先生和众位同窗一起粗学了点皮毛,还差得远,若非月前收到皇上的敕命,召小弟回京任职,小弟还想多跟着先生学几年呢。”
柴孝和突然开了口:“我家公子这些年在包先生那里可是天文地理,奇门遁甲无所不学,经史子集,引经据典更是无人能及,包先生门下学生数千,都是一方才俊,但公子若论第二,没人敢自称第一。”言语间洋洋得意,仿佛是说的是他自己似的。
杨玄感心中对此人的厌恶无以复加,又不便发作,便低头喝起茶来,也不说话。
李密似是看出了杨玄感的心思,微微一笑,道:“孝和,你且先退下吧,我与大哥有些事要商量。”
柴孝和走后,杨玄感再也忍不住心中的话了,他本是个个性直率的人,穿越之后在越国公府过惯了呼来喝去的生活,更是不习惯心中藏着事不说,略一思忖,便开口道:“密弟,恕为兄直言,这柴孝和当年射箭场之事后,他就离开了高家,却一直呆在我家门前,应该是个不怀好意的人想派进我家卧底的,你还是早点把他打发走的好。”
李密拿起一把鹅毛羽扇,轻轻地摇着,神情却是异常的轻松:“不错。他当日在贵府门口时小弟就看出了。”
“既如此,为何还要收留此人在身边?”杨玄感微微一愣。
“呵呵,小弟有自己的考虑,既不能让此人进贵府作出对大哥和越国公不利的事,又想在此人身上得到些自己想要的东西,故而有此举动。方便的时候,自当向大哥和盘托出小弟的打算。只是现在还火候未到,还请大哥恕罪。”李密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向杨玄感行礼致歉。
杨玄感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从李密的口中问到更多有关柴孝和的事了:“那兄弟好自为之吧。家父和做哥哥的谢你当年帮我杨家的这个忙。”
“柴孝和的事情到此为止,以后为兄也不会多提,今天为兄前来,是有一事想求兄弟帮忙,还请万勿推辞。”
李密羽扇轻摇。笑道:“大哥来此,可是为了前几日晋王殿下上门提亲之事?”
杨玄感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嘴里象是塞了个汤圆,大张着合不拢,看李密的神情仿佛是见了鬼,连话也说不利索了:“兄弟,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密站起了身,笑着按按杨玄感的肩头,示意他坐下。稍安勿躁,在厅中踱起了步:“南阳郡主可是在这大兴城里出了名的才貌双全,晋王视之为掌上明珠,多少世家大族主动去求婚都碰了个灰头土脸,就连小弟也想一亲芳泽呢。
奈何我李家如今江河日下,连唐国公去提亲都没成功,小弟是更不可能有机会了,只好作罢。这送上门的美人,大哥就没一点动心?”
杨玄感虽明知李密是在消遣自己,仍然心中恼火。恨声道:“密弟不必这样消遣哥哥了,那晋王为人你最清楚不过,真要换了是与你结亲,恐怕你会比为兄推辞得更快。兄弟若不肯相帮。直说便是,为兄这就告辞。”言罢起身欲走。
李密一下子上前拉住了杨玄感的手,一口白牙闪闪发着光:“大哥莫急莫气,小弟刚才只是开个玩笑,实际上昨天一听到晋王去贵府的消息,我就猜到会是这事。这不。小弟一晚没睡,总算帮哥哥想了个办法。”
杨玄感猛得一回头,一把紧紧地握住了李密的手,如同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兄弟,此话当真?”
李密用手指把自己的眼眶撑开,杨玄感这才发现他那双原本清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居然充满了血丝。
“看,昨天兄弟可是一宿没睡,想了几十个办法都不成,一直到今天天色发白,外面放起鞭炮,兄弟才灵机一动,想到个好办法。”李密的笑容中透着一丝诡异的神色。
杨玄感迫不及待地问道:“有什么好办法啊,兄弟快说,急死为兄啦。”
李密笑着抚了抚杨玄感的背,道:“大哥请看,这办法就在这书里。”顺手向自己座位边的桌上指去,杨玄感定晴一看,原来是一本翻开的书。
杨玄感刚才一直没留意这书,注意力全集中在李密身上,这下再不迟疑,三步并作两步地抢上前去,一把将那书抓在手里,先翻了一下书名,“世说新语”四个字赫然映入眼帘。
杨玄感听说过这本书,乃是一百多年前南朝人刘义庆所著,记载了不少魏晋时期名人的逸事,都是些小故事。
杨玄感平时看的多是正经史书,这本书翻过几页觉得没啥意思,就放在了一边,是以知其名而不知其内容。
杨玄感转手翻到了李密刚才看的那页,只见一段字:
魏武少时,尝与袁绍好为游侠。观人新婚,因潜入主人园中,夜叫呼云:“有偷儿贼!”青庐中人皆出观,魏武乃入,抽刃劫新妇,与绍还出。失道,坠枳棘中,绍不能得动。复大叫云:“偷儿在此!”绍遑迫自掷出,遂以俱免。
杨玄感知道魏武乃是曹操,突然想起以前闲聊时杨素跟自己也提起过此事,不由得一下子笑出声来。
杨玄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合上了书放回桌上,转身对着李密:“兄弟不会是想学袁绍和曹操,跟为兄一起也去偷个新娘子吧。”
李密突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没错,我想到的就是这个办法,只是委屈了大哥,以后可要背上个轻浮浪子的名声咯,还要连累小弟也担上这名声。不过为了大哥两肋插刀都可以,名声损点也没关系啦,就当报上次大哥在射箭场为小弟出头之恩了。”
杨玄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意识到李密这回不是开玩笑,便摆了摆手:“这怎么可以呢,曹操和袁绍那是玩,而且那个新娘子也没真的偷出来,只是戏弄了她一下,最后两人逃跑时袁绍还给挂住了,一点也没提那个新娘子。
那不过是年轻人的恶作剧罢了,而且两个人在当时也没有留下名字,这跟我们的情况不一样。密弟还是想个靠谱点的办法的好。”
李密摇了摇头,眸子突然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今天一早我就听到鞭炮声,是有人送亲经过前面的大街,晚上必定会大宴宾客,到时候我们就进去偷新娘子,这回是真的要偷出来,而且就是要留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