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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坚转头看向了殿门口处的王世充,沉声道:“王员外,王世积虽然跟你有同宗名份,但更是和你有着逼父杀兄的不解之仇,刚才朕说了,会还你个公道,朕说到做到,监视行刑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王世充抹干净了脸上的眼泪,那是幸福的泪水,从刚才杨素站出来提议灭族时,就一直在不受拘束地流淌着,这泪水,他也忍了十年,今天终于可以尽情挥洒了,而杨坚居然让他行监斩之事,这更是天降的意外之喜,此事无异于让他手刃仇人,还有比这更爽快的事吗?
王世充越班而出,这回是真心地伏跪于地:“臣领旨谢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坚顿了顿,说道:“这次能查获此贼,全亏了前开府将军,曾担任过叛贼王世积亲卫的皇甫孝谐的举报,大家今后要向皇甫将军学习,身边如果发现了谋逆不忠的逆贼,即使是至亲好友,也要一刀两断,及时举报!皇甫孝谐举报有功,前罪特加赦免,撤回全国海捕文书,进其位为上大将军!”
杨坚的话一出口,不少人的心里如同猫爪子在挠,告个密就就能让一个全国通缉犯,跨省追捕的家伙当到从二品的上大将军,姓皇甫的可以,我为什么不能?有些心术不正的家伙已经开始暗暗地回忆起自己长官的黑材料和出格言行了。
杨坚的目光又落在了跪在地上的元旻和元胄的身上:“你们两个,朕以心对你们,委你们以兵权,把身家性命都交于你们手上,可你们却为了三匹马就能出卖朕,今天王世积给你们三匹马你们就笑纳,明天要是突厥的达头可汗和都蓝可汗也给你们好马,你们又准备收多少?”
元旻和元胄哪还敢再多话,磕头如捣蒜,声声请罪求饶。
杨坚重重地“哼”了一声:“即刻免去元旻左卫大将军。元胄右卫大将军之职,至于这大兴的屯卫番上大军军营,朕自己先掌几天!”言罢,杨坚看也不看地上的两名大将。直接大步流星地按剑而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大殿后侧的偏门时,不少臣子才反应过来,齐声道:“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熲从地上站了起来。不知不觉中,后背已经完全汗湿,这可是在外面积雪还未消融的晚冬,能让向来稳如泰山的高仆射吓成这样,可见今天他内心的恐惧不安,他看了远处还跪在地上的王世积一眼,心中暗叹一声,抬头对百官高声道:“各位官员,今天的朝会就此解散,兵部员外郎王世充留下。其他各位都请便吧。”
人群开始慢慢地向殿外转移,不少人路过王世充的时候,都向其行礼,叫他节哀顺便,还有几个武官出身的耿直汉子咬牙切齿地让王世充一会儿慢慢灌王世积毒酒,千万别让他死得太痛快了,只有裴世矩经过王世充时,脸上如同凝了严霜,冷冷地看了王世充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
王世充知道裴世矩有些责怪自己。到头来还是把高熲给牵连上了,但事到如今,他可以问心无愧,至少自己没有主动整高熲的黑材料。甚至还在皇甫孝谐举报王世积时严令其不得扯上高熲,至于王世积进了牢以后再开口乱咬,那就不是他的事了。
杨素在杨玄感的陪伴下,路过王世充的时候,冷笑一声,说道:“王员外。这回终于可以得报大仇,可喜可贺啊!”
王世充心中如明镜一样,既然已经和高熲翻了脸,那杨素就是万万不可以得罪的,以后有机会还要抱上这根大腿,虽然杨素因为封伦的事情,现在不给自己好脸看,但如果自己在夺储之事上能偏向杨素,那以杨素的气度,应该不至于一直跟自己过不去,这回整死了王世积,对于杨素的晋王集团来说,无异于一个重大胜利。
王世充深深地回了一个礼,叹了口气,说道:“下官当年一直对兄长之死心存疑虑,被这恶贼派过江后,就遭遇了陈朝大军,而他却趁机袭击新亭垒,只是因为此贼位高权重,下官多年来一直敢怒不敢言,甚至都无法做调查。还好苍天有眼,此贼终于遭了报应,今天多谢越国公为下官直言灭此贼九族,虽然皇上仁厚为本,只杀此贼一人,但下官也感激不尽,下官代死去的父兄,给越国公叩头了!”王世充说到这里时,声情并茂,眼泪就象打开了龙头的自来水一样,流个不停,更是一撩前襟,就要跪下。
杨素似乎也有些意外,他今天出来要灭王世积的族,本来是想趁机出一口恶气,顺便向高熲的太子集团示威,可没想到本以为同列太子集团的王世充却是真心感谢自己,他连忙伸出手,扶住了王世充,叹道:“老夫刚才出言轻浮,王员外请不要介意,今天是你报仇的大日子,改日有机会你我再叙!”言罢他回头看了一眼高熲,大步而去,虎头虎脑的杨玄感冲着王世充点了点头,也匆匆而去。
大殿里的人走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高熲和赵仲卿两名官员在场,高熲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对王世充说道:“王员外,刚才皇上说了,由你负责鸠杀王世积,事发突然,也来不及起草圣旨了,就由你把王世积带回他的家中,监视其服毒吧,赵大理,你那里应该有毒酒吧。”
赵仲卿看了一眼在地上已经跟个活死人似的王世积,从怀中掏出一个塞着红绸的小瓷瓶,冷笑道:“早就准备好了,上好的鹤顶红,一会儿给这恶贼泡酒喝。”他说着把瓷瓶递给了王世充。
王世充接过瓷瓶,放入怀中,向赵仲卿行了个礼,说道:“有劳赵大理了,此贼我现在就提走,还劳烦赵大理向皇上禀报一声。”
赵仲卿哈哈一笑:“没有问题,正好我也要向皇上复命,先走一步了,这四位都是千牛卫士,皇上为了审理此案特地借调给我的,你处决人犯时,他们也要在场。”说完后,赵仲卿向着高熲行了个礼,转身就向着后殿两仪殿的方向走去。
高熲叹了口气,也不看王世积,对王世充冷冷地说道:“王员外,辛苦你了,完事之后,请将王世积的家人都看守在府中,不要走脱了一个,老夫这里还要叫人抓紧时间办这些人的除籍为奴之事。”
王世充点头称是,高熲也不多说话,迈步匆匆离去。大殿里只剩下了王世充,王世积,还有那四个千牛卫。王世充的眼中杀机一闪而过,越是临近报仇的时候,他越是极力掩饰着心中的兴奋与冲动,对那几个卫士说道:“劳驾,请提走人犯!”
两仪殿中,杨坚正躺在文案后的一张躺椅上,微闭着双眼,身上的甲胄还没有除去,那柄剑正挂在案后的剑格上,金盔放在文案上,堆在如山的奏折中,显得感觉怪怪的,而独孤皇后正坐在杨坚身后,轻轻地抚着他那已经白了大半的头发,帮他按摩着头上的穴道。
这是他们夫妻之间多年的默契了,每当杨坚要作出重大决定之时,独孤皇后总是用这样的方式默默地陪着夫君,在她眼里,这个男人不仅是君临天下的皇帝,更是与自己风雨同舟几十年,患难与共的夫婿,有什么事,从来都是一起面对。
杨坚没有睁眼,长叹一声:“阿罗(独孤皇后名伽罗,杨坚一直这样叫她),朕是不是太狠了点?王世积毕竟跟了我多年啊,就是条狗也养熟了。”(未完待续。)